告别了阿雅,赵岳峥和八戒重新扎紧行囊,手里攥着乌骞大叔用炭笔在硝制过的兽皮上草草勾画的路线图,一头扎进了十万大山深处,朝着娜基,艰难跋涉。
越往里走,人迹越是杳然。
起初还有些模糊的兽径可循,渐渐地,眼前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和纠缠如网的粗壮藤蔓。
参天古木的根系虬结盘错,如同巨蟒般拱出地面;湿滑的腐殖质厚厚堆积,一脚踩下去,深的地方能没到膝盖, 带着刺鼻的霉烂气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和带刺的荆条,像一道道绿色的壁垒,死死拦在面前。
“他娘的,这路是给猴子走的吧!” 八戒喘着粗气,挥汗如雨, 手里的兵工铲抡圆了,狠狠劈砍着前方一丛坚韧如铁丝的钩藤。
“哐!哐!” 金属铲刃与老藤碰撞, 却只砍断几根细枝。“猴哥!这鬼地方,地图上画个线容易,真走起来,比登天还难!”
赵岳峥对照着兽皮上简略的标记和眼前几乎无法辨认的地形, 眉头紧锁。“少废话,省点力气开路,乌骞大叔说了,过了前面那道鹰愁涧,离娜基就不算太远了。”
指了指前方一道被浓雾笼罩、深不见底的幽谷。
两人轮番上阵,赵岳峥用匕首削砍低矮的枝杈和细藤,八戒则仗着力气大,用兵工铲对付那些碗口粗的拦路老藤和盘根错节的灌木根茎。
锋利的铲刃劈、剁、撬、铲, 木屑纷飞,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中,凿开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狭窄缝隙。
每前进十几米,都得耗去大半炷香的时间和一身的气力。
深一脚,是湿滑的苔藓和松软的腐泥;浅一脚,是凸起的狰狞树根。
瘴母溪的溪水从前方流淌而过,终于是走到了那覆盖白雾的幽谷之中。
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像一堵棉花墙,死死堵在眼前。八戒烦躁地抹了把脸,水汽混着汗水往下淌压着嗓子开骂:
“操,猴哥,瘦痞李这孙子坑咱俩呢, 丫说的薄雾?姥姥,这他妈是掉进牛奶缸里了。”
赵岳峥眉头拧成了疙瘩,随意回道,“估计那孙子当年八成是走岔了道儿,溜边儿摸到个雾尾巴, 还当是到了地界儿呢,结果一脚踩进人家挖的坑里,折了半条腿,算他丫命大。”
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试图在浓白里找出点蛛丝马迹。 边说边迅速从背包侧袋抽出两个防毒面具,扔给八戒一个:
“甭管有毒没毒,先戴上。这鬼地方邪性, 瘦痞李栽了,说明这雾本身就有问题,走, 进去。”
两人扣紧面具,能见度不足一米,眼前除了翻滚的乳白,就是影影绰绰的树干轮廓。
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拱, 手死死扒住身边湿滑冰冷的树干,全靠触觉和记忆里那点模糊的方向感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脚下是空的。
就这么跟瞎子似的摸了快半个钟头, 周围的景象毫无变化,依旧是浓得令人绝望的白。
八戒喘着粗气,声音隔着面具闷闷的:
“歇…歇会儿,猴哥, 不对路子啊。这他妈根本走不出去,我觉摸着…这雾就是他娘的第一道鬼门关。根本就是要把咱们这种生瓜蛋子困死、耗死在这儿,这他妈西周连个太阳毛儿都瞅不见,东南西北都找不着北了, 乌骞大叔那地图也白瞎。”
赵岳峥背靠着一棵冰凉粗粝的大树,胸膛起伏,强迫自己冷静。
“等等…” 眼神锐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乌骞给的兽皮地图边缘,大脑飞速运转。
“瘦痞李是摸到边缘中招…说明这雾阵有边儿。路肯定是有的,只是咱哥俩没发现,不能再这么瞎撞了。”
目光扫过八戒,
“八戒,把你那小雷达亮出来, 诺琪不是说,颜色越深越危险?”
赵岳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咱俩背靠背,慢点走, 专挑警碟蛊颜色最浅、甚至没亮的方向试探, 赌一把,总比困死在这儿强。”
八戒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将掌心托着的警碟蛊凑到眼前, 那青、红、黄三色磷光在浓雾中如同微弱的星火。
兄弟俩背脊相抵,屏息凝神, 如同在雷区趟路, 朝着警碟蛊光芒最黯淡、最平稳的方向, 一寸寸地重新挪动脚步…
两人背靠着背,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里,跟没头苍蝇似的又撞了几十步。
忽然,赵岳峥猛地停下,一把按住八戒的肩膀,声音压着兴奋:
“停,八戒,把宝贝收起来,有门儿了。”
八戒一愣,喘着粗气问:“猴哥?找着道儿了?”
赵岳峥没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手指用力扒开脚边湿滑的腐叶和粘稠的白露,露出底下虬结盘错、如同巨蟒般拱出地面的粗大树根。
“刚才摸黑走这几步,脚下总觉得磕绊得不匀实,留神瞅了瞅这些拱出地面、像地龙爬似的树根,它们往哪儿爬,还有…怎么个爬法儿…”
“瞧见没?那边那棵老树,它底下分出来、爬向不同方向的几道树根, 你再感觉一下咱们刚才差点撞进去、警碟蛊猛亮的那块地方,”手指转向另一个方向,“那边树根爬的架势,跟这边不一样。”
八戒努力回忆着,脚下触感和警碟蛊的反应似乎还真有点差异。
“明白了?” 赵岳峥嘴角勾起一丝笃定的弧度,“这雾阵困人的道道儿,就藏在这些树根爬的方向和数量里, 朝着它分叉是单数的方向走,就对了。”
两人屏着呼吸,将全部心神都系在树根上,循着它们延伸的势往前挪。
随着逐渐深入,周围那浓得化不开、令人窒息的乳白,竟 一丝丝、一缕缕地变得稀薄、透亮起来。
头顶,久违的天光艰难地穿透残留的薄雾, 斑驳地洒落在湿漉漉的枝叶和腐殖层上。
压抑到极致的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刀削斧劈般的巨大灰黑色岩壁合围而成的幽深山谷, 森然矗立在两人面前。
谷口狭窄,两侧绝壁高耸入云,嶙峋的怪石狰狞地凸出岩体, 谷内郁郁葱葱,藤蔓如瀑般从崖顶垂下,更深处则被浓密的植被覆盖。
“操…” 八戒仰着脖子,视线顺着那令人眩晕的绝壁一路向上,首到脖子发酸,才勉强看到被云雾缭绕的、模糊的崖顶轮廓。
“猴哥…合着咱哥俩费了牛劲钻出那鬼雾林子, 就为了爬这绝壁,这还真他娘是个鹰愁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