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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们也是来寻我族守候的圣女的？” 乌骞目光如炬，紧盯着二人。
赵岳峥心头一紧，连忙摆手摇头：“不，不是的，我们哥俩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就是按朋友给的线索，要去娜基那边，结果一路摸爬滚打，稀里糊涂就闯到这儿了。”
乌骞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娜基地界的红苗一族，可不像我们这般好说话。山外人去了，九死一生。你们若真要去，可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万分当心。”
顿了顿，眼神扫过二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而且，”
声音沉了几分：“你们身上这蛊毒，据我所知，本就是绝户的玩意儿，压根儿没解。或许…只有圣女手中的长生蛊，才能拔掉这附骨之疽。”
话锋一转， “好了，该轮到你们问了。”
赵岳峥忍着腿上传来的麻痒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仔细琢磨了一下，：“乌骞大叔，这长生蛊……到底是什么东西？为啥几千年来，都有人豁出命去守着这个秘密？”
乌骞闻言，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了，声音带着浓重的迷茫和一丝沉重：
“长生蛊……那是圣女的秘密，是神灵的恩赐，也是我族千年守护的根。它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有圣女才真正知晓吧。我们？”
乌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族，不过是守着祖训，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等着圣女归来罢了。”
“可惜龙泉剑遗失了，只剩这么个物件，也不知圣女归来时，会不会怪罪我们这些人…”
赵岳峥心头忽然一跳， 死死盯着乌骞手里正在把玩的物件——这玩意儿…这形制纹路，怎么瞅着那么眼熟？
赵岳峥猛地想起，自家老爷子好像也从西藏给寄回过一个差不多的老物件，当时只当是藏族饰品，随手就塞箱底了…操！ 看来这趟要是能囫囵个儿回去，非得把那玩意儿翻出来好好琢磨琢磨不可。
压下心头的惊疑，咧开一个带着点江湖气的、试图缓和气氛的笑容，顺着乌骞的话头宽慰道：
“嗨，乌骞大叔，您这话说的，龙泉剑丢了，那能怪得着您和族人们头上吗？武帝亲至，哪是人力能挡的？ 再说了，您们这支血脉，在这鸟不拉屎…”
“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一守就是上千年。这份熬干心血、骨头都刻进石头里的坚守，甭管圣女回不回来，那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怪？那也得先怪老天爷不开眼。”
“是啊…千年了…” 乌骞的目光，投向无尽黑暗的虚空，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迷茫，“我族…一代又一代…就在这不见日月星辰的囚笼里，守着祖辈留下的一个念想，一个…虚无缥缈、却重逾千钧的指引…苦苦熬着。”
“千年了…圣女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有时候我真想问一句老天爷，这条路…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这千年的枯守…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应是值得。” 赵岳峥看着乌骞眼中沉淀千年的迷茫，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自己也未必全信的宽慰，“但既然守了千年，总该…有个结果。 冥冥之中，或许真会有命数安排。”
乌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那命数二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千年重担之上，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
“Aob! Aob!” (阿爸！阿爸！)
清脆如铃的童音打破了石屋里的沉闷。小女娃诺琪像只轻灵的磷蝶，掀开帘子蹦了进来，发间肩头的蝶翼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轻颤。
拽着乌骞的衣角，晶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一串带着催促意味的苗语雀跃而出：
“Dul hnaib yangx，Dub niel duf yangx， Mongx mongl gid denx mongl。” (火生好啦，鼓敲起来啦，你们快出去呀。)
乌骞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属于父亲的温和，大手牵起女儿的小手，声音恢复了沉稳：
“走，远方的朋友，去尝尝我们地底的篝火烤肉。”
“烤肉！”
这两个字如同点燃了引信，八戒噌地一声从树墩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牵动了赵岳峥的伤腿，疼得赵岳峥龇牙咧嘴。
“要得！硬是要得！” 八戒搓着手，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淌出来了，一把架起赵岳峥，“猴哥，赶紧的，听你们俩在这磨叽半天劳什子的千年命数值不值，老子耳朵眼儿都听出老茧来了走走走。”
石屋外，巨大的篝火堆爆燃，橘红色的烈焰，将嶙峋的石壁映照得流光溢彩，光影狂乱地跳跃着。
架在火堆旁的肉块被烤得滋滋作响，滚烫的油脂不断滴落火中，爆起一簇簇跳跃的火星，浓郁的、混合着油脂焦香和松脂气息的肉香，霸道地弥漫了整个洞穴，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疯狂扭动。
八戒眼珠子都首了，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口水“咕咚”咽得山响。
那烤得金黄焦脆、油光锃亮的肉块近在咫尺，哪还忍得住？ 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老子先尝一块儿…就一小块儿…”，大手一伸，猴急地就朝那最肥厚、滴油最多的一块抓去。
“啪！”
指尖离肉块还有半尺，手腕就被一只温热有力、布满老茧的手给攥住了。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 还没等反应过来，另一侧胳膊也被一只纤细却同样坚定的手挽住。
整个人像头被套了缰绳的野牛，“哎哟”一声，就被生拉硬拽地拖进了围着篝火、踏着奇异鼓点旋转舞动的人圈里。
乌骞首领低沉的笑声在火光中传来，示意受伤的赵岳峥在火堆旁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休息。
接着，蒲扇般的大手在八戒厚实的背脊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彻底将八戒送进了舞动的旋涡中心：
“跳起来，远方的朋友，用你的脚板，踏响这地底的石块。用你的吼声，震落洞顶的尘埃，活着走出这鬼门关，就值得跳断这双腿。欢庆——活着的每一天！”
八戒懵了，被两个面色虽苍白却眉眼鲜活、动作矫健的苗族女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耳边是节奏强烈、原始粗犷的鼓点和族人们用苗语吼出的、听不懂却充满生命力的呼号，脚下是简单却需要协调的踢踏舞步。
那五大三粗、刚经历完生死搏杀的身躯，此刻笨拙得像头闯进了瓷器店的狗熊。
胳膊腿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扭腰不像扭腰，跺脚不像跺脚，整个人在原地张牙舞爪、左支右绌，活脱脱一个被无形丝线胡乱扯动的木偶， 引得周围族人爆发出一阵阵善意而快活的大笑。
火光映着那张涨红、茫然又带着点憨气的脸，汗水混着油光，顺着脖子往下淌。
乌骞让八戒和赵岳峥住两天，明天再用蛊虫治疗一下，就能好，这两天好好休息，八戒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深夜，乌骞那间依着石壁、低矮而沉静的石屋内，仅有一盏石臼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粗糙的岩壁上。
“怎么样？”乌骞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目光紧锁着阿雅。
阿雅并未立刻回答，倚在石壁的阴影里，眉头微蹙，眼神锐利，仿佛在穿透层层障碍审视着隔壁石屋中沉睡的旅人。
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笃定：
“那个受伤的汉人…十有八九，就是我族指引中的有缘人。”
乌骞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猛地一缩：“哦？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他那只被血染红的背包深处…藏着龙泉剑。”
“什么？”
如同平地惊雷！ 乌骞腾地一下从石墩上霍然站起，动作之猛，带得石桌上的油灯火苗剧烈摇曳，光影在那张骤然失色的脸上疯狂跳动。
宽厚的身躯绷紧如拉满的硬弓，双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却又混合着千年期盼终于落地的狂澜。
“你…确定？” 乌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千真万确。” 阿雅斩钉截铁，迎着乌骞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那玉盒上镌刻的圣女一脉独有的回生云纹，古老、神圣，流转着非人力能仿造的气息！。
但他…似乎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估计根本没研究过。但是…” 阿雅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微妙，“他大腿伤口流出的血，渗进了包裹玉盒的布料，浸润了盒体表面…那玉盒，没有一丝排斥。”
“此刻，那龙泉剑，己然认他为主。 乌骞大哥，我族的指引…千年枯守的预言…怕是真的要应在他身上了。 或许…只有他，才能将圣女带回来，结束这地底的漫漫长夜。”
乌骞胸膛在摇曳的灯火中，剧烈起伏着。
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这…或许就是天意流转，是千年等待的宿命闭环。”抬起眼，那千年沉淀的迷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目光灼灼，“既然指引中的有缘人己现，龙泉己择主… 那么，我族…是时候为圣女的归途，燃尽这最后的光了。准备吧，阿雅！”
此刻，在隔壁石屋简陋的草铺上，赵岳峥沉沉睡去。那只随意扔在角落、沾满泥污与血渍的行囊深处——
那个从老妖婆陵寝深处带出、尘封了数十年、任凭祖父和父亲如何尝试都纹丝不动的古朴玉盒， 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青白色幽光，正从玉盒的缝隙与纹路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明灭，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等待着它命中注定的主人，亲手揭开封印，让那沉寂千年的龙泉剑锋，重现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