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手术室外等候区的灯光惨白，像一层冰冷的霜，覆盖在苏慧绝望的脸上。她蜷缩在塑料椅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盏刺目的红灯，仿佛灵魂早己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被悲恸掏空的躯壳。林薇背对着母亲，躲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灭顶的恐惧和冰冷。
指尖触碰到的那个东西——深蓝色、冰冷的塑料药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灵魂。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瓶盖上残留的、未干的暗红色血迹，如同恶魔的印记，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可怕的阴谋。
是谁？
什么时候？
那个死去的深色连帽衫？还是……姐姐林静？！
楼梯间里那句临终的“林小姐”，警察审视的目光，姐姐那看似保护实则隔绝的举动，以及此刻口袋里这个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染血药瓶……所有线索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朝着她——林薇——当头罩下！
这是嫁祸！
赤裸裸的、致命的嫁祸！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该怎么办？扔掉它？藏起来？可万一上面有她的指纹……万一被警察发现……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交给警察？怎么说？说它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口袋里？谁会信？警察只会认为她在试图转移视线，甚至销毁证据！那个死去的男人临死前喊的“林小姐”，加上她口袋里的“凶器”……她将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紧紧包裹。她看着母亲孤独绝望的背影，想起手术室里靠机器维系的父亲，再想到姐姐林静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口袋里的另一个药瓶……孤立无援的冰冷感让她浑身发颤。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跌入陷阱的猎物，被无形的猎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林薇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撕扯之时——
“吱嘎——”
手术室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缓缓推开了。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响！瞬间攫住了林薇和苏慧全部的注意力！
门内，率先走出来的是那位主刀医生。他摘下了口罩，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神色凝重的医护人员。没有人推病床出来。
林薇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
苏慧像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扑过去，声音嘶哑破碎：“医生！我丈夫……他……”
医生看着苏慧布满泪痕、充满绝望祈求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一个简单的动作，如同死神的镰刀，斩断了苏慧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们……尽力了。”医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遗憾和无力，“ECMO虽然暂时维持了生命体征，但林律师的心脏损伤实在太严重了，心肌大面积坏死，自主功能完全丧失。在维持过程中，又发生了无法控制的严重室颤……我们进行了所有能做的抢救措施……但是……很抱歉……林律师……于凌晨4点17分……因急性大面积心肌梗死并发恶性心律失常、心源性休克……抢救无效……宣告临床死亡。”
“临床死亡”西个字，如同西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苏慧的心脏！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从苏慧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眼前一黑，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妈！”林薇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母亲摔倒前死死抱住了她！苏慧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颤抖着，眼睛死死瞪着，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只有大颗大颗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林薇的衣襟。那哭声不再是哭泣，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
林薇紧紧抱着母亲，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爸爸……真的走了？！那个如山岳般伟岸、严厉却深沉的父亲，那个她还没来得及理解、甚至最后还在顶撞的父亲……就这么走了？！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充满疑云的重病夺走了生命？！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脏痛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碎。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脚下彻底崩塌，化作了无尽的黑暗深渊。父亲办公室的争吵，他猝然倒下的痛苦表情，救护车上的生死时速，CCU外的煎熬等待，ECMO那冰冷的机器……所有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最终定格在医生那句沉重的“宣告临床死亡”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悲恸如同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然而，就在这灭顶的悲伤之中，一个冰冷而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抬起头，狠狠咬在她的神经上——
父亲……真的是死于单纯的心肌梗死吗？
姐姐那指尖的动作……那精准的“生效时间”……那突如其来的ECMO警报……
还有……那个染血的药瓶！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个巧合？！
巨大的怀疑和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她巨大的悲伤！她抱着悲痛欲绝的母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死死盯住了手术室门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林静的身影出现了。
她跟在医生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眼圈红肿，脸上清晰地挂着未干的泪痕，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悲伤抽空了力气。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充满了失去至亲的茫然和痛苦。她的表演……无懈可击。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悲痛欲绝的女儿。
她步履蹒跚地走向抱在一起的母亲和妹妹，声音嘶哑哽咽：“妈……薇薇……”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们，传递那虚假的“同悲”。
然而，就在林静靠近，她的手臂即将环抱住林薇和母亲的瞬间—
林薇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聚焦在林静那只伸出的手上！
林静右手的手腕内侧，靠近袖口边缘的地方——
赫然有一道极其新鲜的、细长的、暗红色的——划痕！
那划痕很浅，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轻轻蹭过，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但在林薇此刻高度警惕和悲愤的目光下，那抹暗红却如同黑夜里的火焰般刺眼！
林薇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血痕？！
新鲜的划痕？！
在手腕内侧？！
这个位置……这个新鲜的伤痕……瞬间与她口袋里那个染血的药瓶，以及楼梯间那个男人后脑的致命伤口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冰冷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在她被悲恸和怀疑撕裂的脑海中疯狂成形：
姐姐手腕上的新鲜血痕……
会不会就是在楼梯间，推那个男人下楼时……
被对方挣扎中抓伤的？！
而那个染血的药瓶……
正是她趁乱塞进自己口袋……
用来栽赃嫁祸的“凶器”？！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林薇的理智！她看着姐姐那张布满泪痕、看似悲痛欲绝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窟！
姐姐林静的手臂己经环抱了过来，带着虚假的温暖和同悲的气息。
林薇的身体瞬间僵硬！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死死锁住林静近在咫尺的眼睛！那眼神里，不再是悲伤和依赖，而是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冰冷的恨意和不顾一切的质问！
林静似乎被林薇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敌意和穿透力的眼神惊了一下！她环抱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那虚假的悲痛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愕和冰冷的警告！
姐妹二人的目光，在父亲死亡的冰冷宣告下，在母亲撕心裂肺的悲恸中，在口袋染血药瓶的致命威胁下，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充满了恨意和杀机地——碰撞在了一起！
无声的硝烟，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走廊里，瞬间点燃！
林薇的嘴唇颤抖着，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嘶喊出来，质问出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林薇小姐！”一个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走廊入口处响起。
林薇和林静同时浑身一僵！
只见楼梯间里那位面容刚毅的中年警官，带着两名警员，正大步朝着她们走来。警官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落在了抱着母亲、脸色惨白、眼神充满巨大矛盾的林薇身上。他的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种……洞悉了什么般的深沉。
“麻烦你，跟我们过来一下。”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关于楼梯间死者的情况，以及……他临死前提到的那位‘林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个详细的笔录。”
警官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林薇紧握的、可能藏着染血药瓶的拳头，以及林静手腕内侧那道新鲜的、暗红色的划痕。
林薇的心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口袋里的药瓶像一块烧红的炭！姐姐手腕上的血痕如同罪证！警察的注视如同审判！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钉在砧板上的鸟，无处可逃。
警察的传唤……
口袋里的“凶器”……
姐姐手腕上的血痕……
父亲的死亡……
所有的一切……
都在这一刻……
指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