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铁锁落下的声音,给这场单方面的绑架画上了一个句号。
杂物间里一片漆黑,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安静。
朱由检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坐下。这熟悉的套餐,他太懂了。三百多年前,煤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也是这般天地俱寂,万籁无声。
那时的他,是天下之主,却被天下抛弃。现在的他,是个清洁工,被一个输光了裤衩的主管锁进了小黑屋。
这么一对比,好像现在这处境,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这里没有催命的战报,没有跪着哭穷的户部官员,更没有磨刀霍霍等着开城门的叛军。
“格局小了,亨德森。”朱由检在心里对那个己经跑远的胖子进行了一番远程点评。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复盘。
首先,物理环境评估。
无食物,无水源,通风口小得估计连只耗子都得缩着肚子才能过。呼救约等于浪费口水,这地方的隔音效果,怕是开演唱会外面都听不见。
结论:此地不宜久留,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其次,敌情分析。
亨德森现在就是个红了眼的赌狗,指望他良心发现跑回来开门,概率比国足拿世界杯冠军还低。跟他谈判更是扯淡,一个输到连下辈子都预支出去的人,逻辑和道理早就被他打包扔进了哈德逊河。
结论:外援己断,只能自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自我反思。
自己这次,确实是浪过头了。
他沉浸在玩弄人心的里,精准地算计了亨德森的每一步贪婪,却唯独漏算了一点——赌狗掀桌子是不需要理由的。
在绝对的物理暴力面前,什么帝王心术,什么情绪感知,都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说到底,还是因为朕的班底太薄弱了。
一个皇帝,没有了内阁辅政,没有了厂卫爪牙,没有了百万大军,那就是个屁。
马克?
朱由检脑中浮现出那个一脸忠诚的小伙子。
马克是把好刀,忠诚度拉满,执行力也够。让他去当个锦衣卫指挥使,或者户部尚书,管钱袋子,绝对是一把好手。
可他不是帅才。
他能冲锋陷阵,但无法运筹帷幄。他能看懂朕的指令,却无法领会朕的战略。
朕的江山,不能只靠一个会搞钱的“忠臣”。
朱由检需要一个真正的“能臣”。
一个能在大殿之上,从朕一个动作就领会圣意,然后洋洋洒洒写出万字报告,把朝堂上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内阁首辅”。
一个能在资本市场这片血腥的沙场上,既能排兵布阵,又能冲锋陷阵,还能在打完仗之后回来写PPT复盘的“五军都督”。
这人的形象,渐渐与他记忆深处一个让他又爱又恨,又用又杀的复杂身影重叠。
袁崇焕。
“五年平辽……呵呵。”朱由检自嘲地笑了。
当年,朕就是被这句大饼给忽悠瘸了。可恨,又可叹。
倘若再给朕一个袁崇焕,朕这次……一定先看看他有没有写工作计划,有没有做风险评估,有没有准备Plan B。
绝不再犯“平台期诛杀核心员工”的低级错误。
“系统!系统!”朱由检在心里呼唤,“朕被困了,好歹给个新手脱困礼包啊?哪怕是把【察言观色】临时升级成【红外夜视】也行啊!”
系统毫无反应,高冷得一如既往。
行吧,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古皆然。
朱由检摸索着站起身,决定不等不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伸出双手,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动。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像一个最老练的盗墓贼在勘探墓室的结构。
这间杂物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废弃的电脑主机,断了腿的办公椅,还有一摞摞散发着霉味的旧文件,堆得比他人还高。
他的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感受着每一寸的纹理。
突然,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一块砖头,似乎有些松动。
朱由检心中一动。他尝试着用力按了一下那块砖头。
【咔哒】。
砖头向内凹陷了进去。
有戏!
他加大了力道,整块砖头被他推进了墙壁里,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朱由“检”没有犹豫,首接将手伸了进去。
他没有摸到预想中的管道或者钢筋,而是摸到了一个冰冷、光滑、带着弧度的东西。
是一个门把手。
这面墙……是假的!
朱由检肾上腺素开始分泌,他双手扒住那个窟窿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一个方向猛地发力。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他脚下的地面,连带着他倚靠的这面“墙”,竟然缓缓地移动了起来。
这不是一堵墙,这是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
一股陈腐的、属于旧纸张和尘埃的味道,从门缝里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朱由检没有停下,他用肩膀顶着暗门,将它彻底推开。
眼前,是一个比杂物间大上数倍的空间。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文件柜,整齐地排列着,像一群沉默的钢铁巨人。柜身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飘浮着无数肉眼可见的尘埃。
这里,是纽交所被遗忘的心脏——一个废弃的、属于纸质时代的旧档案室。
这里面,藏着什么?
是能让他脱困的钥匙?还是一段被尘封的华尔街秘史?
亦或者……藏着他苦苦寻觅的,那个“袁崇焕”的线索?
朱由检踏了进去,脚下的皮鞋在积灰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随手拉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文件柜。
“人事档案【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