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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舟那声阳光灿烂的“情比金坚”和“海神号请柬”，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我和江砚白心照不宣的致命计划上。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滞，消毒水的味道混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来自深渊的铁锈腥气。
金蝉脱壳的舞台，死亡节点的钟声，被这个被改造得阳光又危险的“好堂弟”，用最热情洋溢的方式，亲手敲响了。
江砚舟献完宝，带着一身过于蓬勃的活力和古龙水味，旋风般离开了病房，留下两个各怀鬼胎的“情比金坚”主演，和一室沉甸甸的死寂。
我捏着那袋沉甸甸的甜品，指尖隔着纸袋都能感受到红丝绒蛋糕的甜腻柔软，胃里却一阵翻搅。OS冷得像冰：“葬礼前的最后晚餐？江砚舟，你这傻狗当司仪倒是挺合适。”
病床上，江砚白终于放下了那份看了半天也没翻页的文件。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又落向我手中的甜品袋，最后定格在虚掩的病房门外——江砚舟离开的方向。那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寒潭。
“他成长了。” 江砚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是陈述还是评价。
成长？
OS瞬间闪过工地扛铁、PPT惊魂、以及“精准爆破”刘制片的画面。这“成长”的代价，是被他哥用文件夹、螺纹钢和民法典硬生生掰出来的。
阳光忠犬的外皮下，是江砚白亲手打磨的、懂得运用规则利刃的武器。这认知让人不寒而栗。
“代价不小。” 我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把甜品袋随手扔在茶几上。甜腻的香气在消毒水味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砚白没接话。他拿起搁在腿上的平板，屏幕幽幽亮起。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滑动，调出的不再是复杂的身体指标曲线，而是一张极其清晰、细节丰富的巨型游艇内部结构图。
“海神号”。
奢华、庞大、冰冷。像一头蛰伏在图纸上的钢铁巨兽。
“顶层套房，船艏右侧，带私人露台。” 江砚白指尖精准地点在结构图上一个被标注为金色的区域，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介绍一件商品。“视野最好，也最…‘适合’。”
适合什么？适合“意外”坠海。
OS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像含着一块冰。
他的指尖继续滑动，放大图纸细节。私人露台的栏杆高度、材质、连接结构……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然后，图纸切换成一张深蓝色的海图，一个醒目的红点标记在远离主航道的深水区。
“预定落水点。” 指尖点在红点上，语气冰冷得像在宣读坐标。“水深173米。表层洋流流速0.8节，方向东南。水温18.5摄氏度。”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从他薄唇中吐出，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救援队伪装成海洋生物观测船，会提前48小时抵达坐标点待命。潜水小组装备水下推进器和恒温救生舱，24小时轮值。”
他调出船只和潜水装备的高清图片，还有几张穿着科考制服、眼神锐利的人像。“信号屏蔽范围覆盖落水点半径500米，持续15分钟，足以阻断所有现场搜救信号和可能的无人机追踪。”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这安静的病房里。
从如何利用派对高潮的混乱和酒精气息制造“失足”假象，到落水瞬间水下接应如何迅速将我带离并沉入预定深度避开水面视线，再到如何利用小型水下声呐干扰器制造混乱、引爆预设的染色剂和烟雾弹混淆搜救方向……每一个环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被反复推演，预设了至少三条应对方案。冷酷，缜密，滴水不漏。
我坐在沙发上，身体不自觉地绷紧。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那个被遗忘的、氧化发黄的苹果，指尖用力，指甲陷进软烂的果肉里，黏腻的汁液沾了一手。
OS在疯狂报警：“15分钟？！信号屏蔽15分钟？！救援队12秒接应？！江砚白，你是在赌命！赌系统会不会在我落水瞬间就首接判定任务失败把我抹杀！赌那百倍痛觉会不会在你沉入深海时首接让你心脏停跳！”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脚踝，向上蔓延。
就在这时，江砚白因为一个细微的调整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处。
他眉心猛地一蹙，极快地吸了一口冷气，那口冷气像是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闷哼！
额角的冷汗瞬间涌出，沿着苍白的太阳穴滑落。他握着平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剧痛和用力而泛出死白！
平板屏幕上，那条代表“疼痛感知”的红色曲线，猛地向上窜起一个狰狞的尖峰！
百倍。
这无声的酷刑，从未停止。那0.37秒的消失，更像一个恶毒的玩笑。
他强迫自己平复呼吸，几秒钟后，那可怕的尖峰缓缓回落，但基线依旧高得触目惊心。
他重新抬起眼，目光穿过平板屏幕幽蓝的光，落在我沾着苹果汁、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深不见底。但在这片冰冷之下，在那因剧痛而残留的细微生理性水光中，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锐利、不容置疑的决绝。
“落水后，”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炭上滚过，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
“闭气。”
“不要挣扎。”
“救援队，”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眼睛，仿佛要将这指令刻进我的骨髓里。
“…会在12秒内接住你。”
12秒。
一个短暂得如同呼吸，却又漫长得足以决定生死的时间。
OS在尖叫：“12秒？！够系统判我任务失败死一百次了！够百倍痛觉把你撕碎一百次了！江砚白！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催命的“嘀…嘀…”声，和江砚白因剧痛而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氧化苹果汁、黏腻冰凉的手指。那点虚假的甜腻早己被恐惧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拿起茶几上佣人刚送来、还冒着细微气泡的香槟杯。金色的液体在晶莹的杯壁里晃动，折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散发出虚假的、的光芒。
我晃了晃杯子，看着那些细密的气泡升腾、破裂，如同一个个转瞬即逝的幻梦。
OS在极致的恐惧和荒诞中，凝结成一句冰冷的自嘲：
“12秒？”
“呵……”
“够系统判我‘死’一百次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暮色中渐次亮起，连成一片虚假的星河。而“海神号”那钢铁巨兽的阴影，己如同实质，沉沉地压在了这间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病房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