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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里的黑暗黏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霍扆扶着潮湿的墙壁往前走，指尖能摸到砖石上凹凸不平的刻痕 —— 那是当年孩子们用指甲划下的身高标记，最高的一道线停留在 1.3 米，旁边歪歪扭扭地刻着个 “晚” 字，是苏晚的名字。
共感能力不受控制地涌来，墙壁里封存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苏晚背着年幼的霍扆在走廊里奔跑，怀里藏着偷来的面包，身后传来护工的呵斥声；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墙角分享秘密，其中一个说 “等我长大了要当钢琴家”，另一个说 “那我就当保护钢琴家的人”。
“呃……” 霍扆捂住太阳穴，剧烈的头痛让她差点摔倒。没有了金属装置的过滤，这些混杂着喜悦与痛苦的记忆像碎玻璃一样扎进意识，每一片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森然给的薄荷糖，含在嘴里的瞬间，清凉的气息暂时压下了翻涌的情绪。这是森然的小发明，用薄荷脑和安神草药制成，能短暂平复共感者的精神冲击。
通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霍扆的脚步顿了顿，共感能力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情绪 —— 九方阙的冷静中带着一丝焦躁，她的银剑刚刚划破了什么东西的喉咙，血腥味顺着空气飘过来。
“九方？” 霍扆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通道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片刻后，九方阙的身影从阴影里显现。她的白色练功服又多了几片暗色的污渍，银剑的剑尖还在往下滴着液体，在地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你怎么才到？” 九方阙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抬手将挡在眼前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刚才遇到清扫者小队，被绊住了。”
霍扆注意到她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正顺着手臂往下滑：“你的伤……”
“没事。” 九方阙打断她，目光扫过霍扆苍白的脸，“你的状态看起来更糟，共感能力失控了？”
“嗯，” 霍扆苦笑了一下，“没有装置过滤，有点吃不消。”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知道了母亲的实验室密码和‘向日葵’有关。”
这个发现让九方阙的眼神亮了一下：“向日葵？是孩子们画的那些画？”
“应该是。” 霍扆想起守墓人铁皮盒里的画纸，“苏晚以前总在画里画向日葵，说那是‘永远朝着光的花’。”
两人继续往前走，通道渐渐宽阔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霍扆的共感能力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拽住 —— 那是混杂着绝望与愤怒的记忆，像沉在水底的巨石。
她停下脚步，指尖按在冰冷的墙壁上。砖石传来微弱的震动，里面封存着一段被火焰炙烤的记忆：母亲抱着一个金属盒子冲进地下室，身后是熊熊烈火，她对着墙壁上的向日葵图案喊道：“小扆，记住 7 月 15 日！记住《图兰朵》的旋律！”
“7 月 15 日……” 霍扆喃喃自语，这个日期像根针，刺破了记忆的迷雾。那是白塔疗养院火灾的日子，也是《图兰朵》歌剧上演的日子，更是她胸口装置的启动密码。
九方阙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银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光：“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霍扆的共感能力瞬间铺开，捕捉到十几米外传来的情绪波动 —— 有清扫者的暴戾，有实验体的癫狂，还有一股熟悉的、带着树脂甜腥味的恶意。
“她怎么会在这里？” 霍扆的心脏猛地一缩。
“别管那么多，” 九方阙的声音压得极低，“左边有岔路，那里的通风管道能通到实验室后门。” 她推了霍扆一把，自己则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我引开他们。”
“不行！” 霍扆抓住她的手腕，共感能力捕捉到九方阙的决心 —— 她打算用自己当诱饵，给霍扆争取时间，“要走一起走！”
九方阙的眼神闪了闪，没再反驳，只是反手握住霍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上！”
两人冲进岔路时，身后传来绛熵尖锐的笑声：“找到你们了！”
通风管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铁锈和灰尘灌满了鼻腔。
“还有多久到？” 霍扆的膝盖被管道磨得生疼，共感能力还在不断吸收周围的记忆碎片 —— 大多是实验体被解剖时的痛苦哀嚎，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快了。” 九方阙的声音闷闷的，她突然停下动作，银剑反手刺向身后，只听 “噗嗤” 一声，管道外传来清扫者的闷哼，“他们在切割管道，抓紧了！”
剧烈的震动传来，管道壁被撕开一道口子，刺眼的灯光涌进来。霍扆看到绛熵的红瞳在外面闪烁，她的指尖凝聚着树脂，正一点点封住管道的出口。
“没时间了！” 九方阙用银剑劈开管道的栅格，率先跳了下去，“快！”
霍扆紧随其后，落地时才发现他们身处一间圆形的实验室。中央的实验台上躺着一具被剖开的实验体，胸腔里的器官被换成了精密的机械装置，屏幕上跳动着一行绿色的字符：“向日葵计划最终阶段，适配率 78%”。
“这是……” 霍扆的共感能力被强烈触发，实验体残留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
霍承泽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手术刀，语气平静地说：“把她的心脏换成机械泵，记忆芯片首接接入中枢神经。我要看看，没有感情的共感者，是不是更高效的武器。”
“疯子……” 霍扆的指尖冰凉，原来 “向日葵计划” 的最终目的，是制造没有感情的记忆武器。
九方阙的银剑突然指向实验室的角落：“别动！”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霍扆的共感能力瞬间锁定他 —— 这是霍承泽的首席研究员，负责 “向日葵计划” 的最后阶段。
“霍小姐，久仰大名。” 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的冷硬，“没想到你能走到这里，林医生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我母亲的实验室在哪？” 霍扆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 这个男人的记忆里，全是解剖实验体的冰冷数据。
男人轻笑一声，打开金属箱，里面是一排排闪烁着绿光的注射器：“别急，我只是来送‘礼物’的。” 他突然将注射器掷向空中，绿色的药剂在空气中炸开，形成一片迷雾，“这是能增强共感能力的药剂，好好享受吧。”
迷雾涌入鼻腔的瞬间，霍扆感到大脑像被点燃的炸药库。无数记忆碎片疯狂碰撞 —— 母亲的实验日志、霍承泽的阴谋、九方阙父亲的忏悔、绛熵被改造的痛苦…… 这些碎片在她的意识里旋转、融合，最终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7 月 15 日的火灾夜，母亲将芯片藏进年幼的霍扆心脏附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倒塌的横梁，最后对她说：“去找九方阙的父亲，他知道怎么激活‘向日葵’的真正力量……”
“啊！” 霍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左胸突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将绿色迷雾震得粉碎。男人的防毒面具被冲击波掀飞，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 他的左眼是机械义眼，瞳孔里倒映着霍扆的身影。
“成功了……” 男人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终于成功激活了……”
九方阙的银剑刺穿他喉咙时，他还保持着那副诡异的笑容。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在地上画出奇异的纹路，像某种召唤仪式的图腾。
“他说的激活是什么意思？” 九方阙擦掉剑上的血迹，眉头紧锁。
霍扆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实验台屏幕上的图案吸引 —— 那是一朵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向日葵，花心的位置标着 “最终密钥：《图兰朵》第三幕咏叹调”。
“我们得找到母亲的实验室。” 霍扆的声音异常平静，经历了刚才的记忆洗礼，她的共感能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在这面墙后面。” 她指着实验室最深处的墙壁，那里的砖石颜色比别处略浅，隐约能看到向日葵的轮廓。
九方阙走到墙边，用银剑敲击砖石，果然听到空洞的回响。“需要密码。” 她的指尖拂过砖石上的纹路，“这些图案是音符。”
霍扆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母亲记忆里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用指尖在砖石上敲击出《图兰朵》第三幕咏叹调的节奏 —— 那是她小时候母亲总在钢琴上弹奏的旋律。
“嗡 ——”
墙壁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尽头的门是玻璃做的，里面摆满了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孩子，胸口都有一个和霍扆相似的装置。
“这是……” 九方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这些孩子的记忆 —— 他们都是 “向日葵计划” 的备用容器，一旦霍扆失败，就会被激活。
“快走！” 霍扆拉着九方阙冲进通道，“这些孩子还有救！”
玻璃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霍扆回头望去，培养舱里的孩子们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她的身影，像一群等待救赎的天使。她知道，必须尽快找到母亲的实验室，找到关闭计划的方法，否则这些孩子都会变成没有感情的武器。
通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的显示屏开始播放母亲的实验日志。霍扆放慢脚步，贪婪地吸收着这些信息 —— 原来金属装置不仅能储存记忆，还能将共感者的情绪转化为能量，而母亲留下的 “向日葵”，就是能控制这种能量的钥匙。
“找到了！” 九方阙指着通道尽头的一扇门，门牌上写着 “林岚私人实验室”，“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
霍扆将手指按在识别器上，同时凑近虹膜扫描仪。两秒后，门开了，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 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香水味。
实验室里整齐地摆放着仪器，中央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 “向日葵计划最终阶段” 的字样。霍扆走到电脑前，指尖悬在键盘上，突然感到一阵犹豫。
九方阙走到她身边，银剑轻轻靠在桌面上：“怎么了？”
“你说，母亲会不会早就知道这一切？” 霍扆的声音很轻，“她故意把钥匙藏在我身体里，故意让我经历这些痛苦……”
九方阙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关掉了屏幕保护程序。桌面背景是一张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霍扆，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笑得灿烂。
“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九方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像现在的我们，也有必须做的事。”
霍扆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机键。电脑启动的瞬间，实验室的警报系统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旋转，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屏幕上弹出一行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防御系统启动，30 秒后实验室将封闭并销毁所有数据。”
“霍承泽的后手！” 霍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他早就料到我会来这里！”
九方阙的银剑瞬间出鞘，剑尖指向实验室的通风口：“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通风管道里传来的情绪 —— 绛熵的疯狂、清扫者的杀意，还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冰冷，像毒蛇吐信般缠绕过来，是霍承泽本人！
“快！” 霍扆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我需要时间下载数据！”
九方阙没有说话，只是站到实验室中央，银剑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坚定的弧线。她的长发在气流中飘动，像一面黑色的旗帜，宣告着不容侵犯的决心。
霍扆的目光在屏幕和九方阙之间短暂徘徊，最终落在母亲的照片上。她知道，此刻的犹豫就是对所有牺牲者的背叛。指尖再次落下，敲击键盘的声音与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紧张的倒计时乐章。
通风口的栅栏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第一个黑影己经钻了进来。霍扆没有抬头，只是加快了操作的速度。左胸的心脏传来一阵温暖的悸动，那是母亲留下的钥匙在呼应，仿佛在说：“别怕，小扆，妈妈一首陪着你。”
实验室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