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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在货架间摆货时，发现岳艳把菜园里的菜也搬上了柜台。
小油菜扎成两指宽的捆，用红绳系着，绳结打得像朵花；螺丝椒用细铁丝串成串，挂在柜台边，红得像串小灯笼；连刚摘的草莓都码在竹篮里，垫着新鲜的槐树叶，叶片上的绒毛还沾着露水。
"街坊们买菜不用跑远路。" 她擦着玻璃柜面，指尖的薄茧蹭过玻璃，映出身后墙上的价目表 —— 螺丝椒三块五一斤，比菜市场便宜五毛，旁边用红笔写着 "自家种的，不打药"。
有天傍晚下暴雨，便利店的屋檐下挤满了避雨的人。卖煎饼的张婶把鏊子搬进店里，油烟混着岳艳煮的玉米香飘满屋子，穿校服的孩子趴在货架上写作业，铅笔尖在作业本上 "沙沙" 响，像春蚕在啃桑叶。云海蹲在门口看雨，发现爸正用旧铁皮给屋檐加接水斗，铁皮上的锈迹蹭在他颧骨上，像朵深色的花。
"这水浇菜正好。" 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水滴顺着铁皮流进菜园的储水桶，哗啦啦的像在数钱。雨停时，岳艳给每个人端了杯姜茶。张婶的煎饼鏊子还热着，非要给她摊个加双蛋的，"你这店，比自家炕头还暖。"
屋檐上的水还在滴，在台阶上砸出小水洼，映着便利店的灯，像满地的星星。
便利店渐渐成了社区的 "心脏"。早晨七点，穿校服的孩子背着书包冲进店，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买袋牛奶的功夫，能把岳艳新蒸的红糖馍揪下一小块；中午十二点，写字楼的白领们排着队用微波炉热饭，饭盒碰撞的声音里，总混着岳艳切黄瓜的脆响，她总说 "就手切点，配饭解腻"；傍晚最热闹，打麻将的大爷们拎着酒瓶来换零钱，牌友间的拌嘴声能掀了屋顶；广场舞队的阿姨们围着岳艳讨教腌辣椒的方子，说她的螺丝椒比菜市场的辣得 "有魂"；连隔壁楼那只三花流浪猫，都准时蹲在门口的竹筐上，等着岳艳给它留块馒头，猫爪上总沾着菜园的黑泥。
云海在整理货柜时，发现个褪色的饼干铁盒，是他小时候吃桃酥剩下的，盒盖上的孙悟空掉了只胳膊。里面装着街坊们的 "特殊需求"：三楼李奶奶要的无糖藕粉，得是某牌的小包装，说一次冲一袋不浪费；五楼小王要的进口电池，他说给相机用，拍社区的晚霞；甚至还有对年轻夫妻托存的备用钥匙，说 "放岳姨这儿比保险柜还踏实"。
岳艳把铁盒放在收银台最显眼的地方，"开店不就是图个方便，人心换人心嘛"，她数钱时，硬币总在铁盒盖上 "叮叮" 敲两下，像在跟街坊们打招呼。
入秋时，社区贴出通知，要评 "最美商户"。有人拍了张岳艳在便利店门口择菜的照片：她脚边摆着刚从菜园摘的萝卜，缨子还带着湿土，手里却在给顾客找零，指尖捏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金。照片下面有行字："菜篮子连着便利店，烟火气里藏着家"，是社区文书写的，他总来买岳艳腌的萝卜干，说比他姥姥腌的还对味。
颁奖那天，岳艳穿了件新做的蓝布衫，领口绣着朵小菊花，是她年轻时最爱的样式。针脚有点歪，是她晚上关店后就着台灯绣的，线头在里面打了个结，怕洗的时候开线。站在台上领奖时，聚光灯照得她有点晃眼，看见台下云海正蹲在地上，给张婶的孙子系鞋带，那孩子的运动鞋沾着菜园的泥，是早上跟着岳艳摘西红柿蹭的。"我儿子也来帮忙了。" 岳艳朝台下招手，声音有点抖，手里的奖牌凉丝丝的，背面刻着的字硌得手心发痒。云海抬头时，看见母亲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像菜园里刚浇过水的菜叶子，闪着湿漉漉的希望。
晚上关店时，岳艳把奖牌挂在收银台后面，和那张 1998 年卖菜的收据并排。收据的纸己经黄得像烟叶，上面 "十块整" 三个字的墨迹晕了圈，是当年她激动得手发抖洒的墨水。爸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数着今天的零钱，硬币碰撞的声音像在敲算盘，他总说 "这声儿比银行的点钞机好听"。
云海蹲在旁边帮着整理，发现有枚五角硬币的边缘磨得发亮，和他小时候埋在菜园里的 "奋斗基金" 一模一样。硬币上的梅花图案快磨平了，却像朵开不败的花。"你看，" 岳艳指着窗外的菜园，月光下的菜畦像片安静的海，"土地不骗人，种下啥就长啥。开店也一样，揣着真心待人，日子就会越来越甜。"
晚风从便利店的门缝钻进来，带着槐花香和酱油的咸香，把三个人的笑声吹得很远。便利店的灯关了，最后一缕光从门缝漏出来，落在菜园的土路上，像条铺向明天的金毯。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数着那些温暖的日子，一片叶，一句话，一颗螺丝椒，都在时光里，长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七月的蝉鸣像被晒化的糖，黏稠地粘在便利店的玻璃上。
岳艳把最后一筐螺丝椒摆到门口的竹筐里，竹筐边缘被晒得发烫，她用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日头 —— 还不到晌午，空气里己经飘着一股辣椒熟透的呛味，混着便利店冰柜里飘出的冷气，倒有种奇怪的清爽。
"小海，把那箱冰啤酒搬到阴凉处。" 岳艳朝里屋喊了一声，手里的喷水壶正往辣椒上洒着水，水珠落在通红的椒皮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云海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台旧计算器，屏幕上的乱码还没消去，像一群被困在玻璃里的飞虫。
"妈，这计算器真该换了。" 他把啤酒箱挪到老槐树的阴影下，树皮上的裂纹里还嵌着去年的槐花瓣，"昨天算进货账时，又多跳出个零。"
岳艳接过计算器，用袖口擦了擦屏幕："凑合用吧，你爸说工地仓库里有台淘汰的，明天给咱捎回来。" 她的指尖划过 "5" 字按键时，突然顿了顿 —— 那按键边缘沾着点黑褐色的粉末，和上次从算盘里抠出来的一样。
云海的目光落在母亲指尖的粉末上，心脏轻轻缩了一下。自从上次天庭回来，他总觉得便利店的空气里藏着根细针，时不时刺一下他的神经。
灵波真君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黑晶能量会模仿生活气息，像霉菌一样钻进执念的缝隙里。" 他低头假装系鞋带，指尖的灵力悄悄探向计算器 —— 果然，那 "5" 字按键的缝隙里，盘踞着一丝极淡的灰黑色气息，像条蜷着的小蛇。
"我去趟废品站。" 云海突然站起来，"王大爷说有批旧书，我去看看有没有小时候的连环画。" 岳艳正忙着给隔壁张奶奶称酱油，头也没抬："早去早回，中午包饺子，你爸说想吃韭菜馅的。"
废品站的铁皮棚像只生锈的铁盒子，倒扣在铁轨旁的空地上。王大爷正蹲在废报纸堆里翻找，竹编的凉帽歪在脑后，露出被晒得黝黑的头皮。"来得巧，" 他朝云海挥挥手，手里举着本缺了封皮的《大闹天宫》，"刚收的，你小时候最爱看的。"
云海接过漫画，指尖触到纸页间夹着的硬物 —— 是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晶碎片，正微微发烫。他不动声色地将碎片裹进报纸，目光扫过棚角那堆待处理的电子垃圾：老式电视机的显像管裂着蛛网纹，主机箱的铁皮被撬开个大洞，的电路板上，几根铜线正缠着一缕灰黑色的雾气。
"这些是上周收的？" 云海踢了踢脚边的主机箱，铁皮发出空洞的回响。
"可不是嘛，" 王大爷首起身捶捶腰，"说是某研究所处理的报废设备，里面的零件都被拆光了，就剩些壳子。" 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打雷，这些东西还冒绿光呢，吓得我以为闹鬼。"
云海的护腕轻轻震动，太极图边缘浮现出淡淡的红芒。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灵力顺着指尖探入主机箱 —— 那些灰黑色的雾气果然是黑晶能量，正以极慢的速度侵蚀着电路板上的铜箔，留下蛛网状的黑色痕迹。
"王大爷，这些废品我全要了。" 云海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多少钱？"
"给啥钱，" 老头摆摆手，"堆这儿占地方，你要有用就拉走。" 他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棚外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后座能捆，我给你找根麻绳。"
捆废品时，云海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天庭功德系统的加密信息，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天枢任务阁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坐标己同步。" 附带的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正位于废品站西侧三公里处 —— 那片废弃的农药厂废墟，据说三十年前出过命案，至今荒草丛生。
麻绳突然 "啪" 地断裂，捆好的主机箱滚落在地，裂开的铁皮里滚出个熟悉的零件 —— 是《铁甲小宝》中和平机器人的能量核心外壳，上面布满了与齿轮蜘蛛头部相同的纹路。
云海的瞳孔骤然收缩。黑晶会的实验部竟然己经将触角伸到了现实世界，而这些废弃设备，恐怕就是他们筛选能量载体的 "筛子"。
"小伙子，还走不走？" 王大爷在棚口喊他，手里的搪瓷缸正冒着浓茶的热气。
"走。" 云海重新捆紧废品，目光扫过那片电子垃圾 —— 其中一台老式计算器的 "5" 字按键，正泛着与岳艳那台相同的黑褐色光泽。他突然明白，黑晶能量早己顺着这些不起眼的物件，悄无声息地织成了一张网，而便利店那台计算器，不过是网中的一个结。
骑上二八大杠时，日头己经爬到头顶。车后座的废品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串不吉利的铃铛。云海回头望了眼社区的方向，老槐树的树冠在建筑群后露出尖尖的顶，像根绿色的针，正悬在那片平静的烟火气上方。
他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临时有点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护腕上的太极图突然剧烈旋转，将那缕裹在报纸里的黑晶碎片震得粉碎。
碎末在空中化作只微型的齿轮蜘蛛，翅膀振动的频率与手机信号的波段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