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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黑夜，没有星光。
光芒被富人区的魔法灯火与穷街陋巷的油腻烟雾分割，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
“锈骨巷，第三个门。”
夜鸦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像一片剥落的墙皮。
她带回了一个地址，还有一个名字。
“瘸子”米克。
王都地下世界里一个不起眼的情报贩子，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靠着贩卖别人丢弃的秘密为生。
他们找到米克时，他正蜷缩在一个散发着劣质麦酒酸臭味的房间里，数着几枚发黑的铜板。
“护送一个盒子。”
米克看到凯尔放在桌上的那枚金币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从城南的‘哭泣寡妇’酒馆，送到城北的‘银月之门’。雇主是个小贵族，不想走明面上的渠道。”
他把一个上了锁的、只有巴掌大的铁盒推了过来。
“就这么简单？”
巴顿粗壮的手指戳了戳那个盒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就这么简单。”
米克笑起来，露出一嘴烂牙。
“在王都，有时候最简单的活，水最深。”
凯尔拿起盒子，一股熟悉的波动从上面传来。
魔法物品。
他没有多问，将盒子递给雪莉背好。
“钱货两讫。”
离开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巴顿忍不住啐了一口。
“我怎么觉得这活儿有点不对劲？”
“因为太顺利了。”
凯尔走在最前面，身影被拉得很长。
“顺利得就像一个写好了剧本的陷阱。”
他们没有走宽阔的大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废弃多年的旧水道。
这里潮湿，阴暗，西壁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腐烂混合的气味。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
没有喊杀声，没有兵刃出鞘的锐响。
数十枚淬着绿色毒液的铁蒺藜，从两侧的阴影中暴射而出，覆盖了他们前进的全部路线。
“盾！”
巴顿怒吼一声，巨大的塔盾猛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污水。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大部分铁蒺藜被挡下，但仍有几枚绕过盾牌，钉在了格罗姆厚重的铠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紧接着，数个陶罐被扔了出来，在半空中炸开。
黄绿色的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水道，视野被压缩到不足三步。
“咳咳……这烟有毒！”
雪莉被呛得连连咳嗽，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
“别呼吸！”
凯尔低喝，同时激活了【真实之眼】。
在他的视野里，浓烟中浮现出十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斗气波动并不算强，都只是见习级别。
但他们脚下，一道道由能量构成的符文陷阱，正无声地亮起。
“巴顿，守住左侧，别动！”
“格罗姆，右边墙壁，用尽全力砸开一个口子！”
凯尔的命令简洁而迅速。
“夜鸦，上！”
一道黑影，贴着地面，如蛇一般滑入浓烟之中。
几声短促的惨叫，从烟雾深处传来，又很快被淹没。
但敌人显然早有准备。
一个伏击者没有去管冲入阵中的夜鸦，而是狞笑着激活了脚下的一个符文。
“轰！”
剧烈的爆炸，发生在夜鸦刚才经过的位置，掀起的气浪将她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夜鸦！”
雪莉惊呼。
“她没事！”
凯尔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看得很清楚，夜鸦在爆炸前的一瞬间，用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转了身体，避开了要害。
但这些人的战术，太诡异了。
不求杀伤，只求分割阵型，利用陷阱和毒烟消耗。
这不是强盗的打法，这是训练有素的佣兵。
格罗姆的巨斧，终于砸开了坚硬的墙壁，露出了后面另一条肮脏的巷道。
“走！”
凯尔拽起雪莉，第一个冲了出去。
然而，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巷道里，一张由符文编织而成的大网，从天而降。
“他妈的！”
巴顿咒骂着，举盾去挡，却发现那张网首接穿透了实体盾牌，罩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
“符文……干扰！”
凯-尔没有丝毫犹豫，将精神力猛地沉入胸口的王座残片。
一股无形的、带着死亡与终结气息的意志，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亡灵】权能。
微弱的干扰。
嗡——
巷道里所有闪光的符文，像是接触不良的魔法灯，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就是现在！
“格罗姆！”
兽人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挣脱了符文网的束缚，庞大的身躯像攻城锤一样，撞向了那些目瞪口呆的伏击者。
局势瞬间逆转。
失去了符文陷阱的优势，这些伏击者在黎明之刃面前，脆弱得如同婴儿。
巴顿的战锤，将一个人的胸膛砸得塌陷下去。
雪莉的箭矢，精准地穿透了另一个人的咽喉。
战斗在十几秒内就宣告结束。
为首的那个伏击者，看着满地倒下的同伴，脸上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种癫狂的笑容。
“为了子爵大人！”
他嘶吼着，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胸甲。
那里，一个复杂而狂暴的符文炸弹，正散发着毁灭性的光芒。
凯尔的瞳孔剧烈收缩。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不稳定能量源，即将引爆。】
“趴下！”
他没有时间解释，用尽全力将离得最近的雪莉和巴顿扑倒在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吞噬了一切。
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碎石与血肉，横扫了整条巷道。
凯尔感觉后背像被一头巨兽狠狠撞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灰尘与碎石中挣扎着爬起来。
巴顿的塔盾上插满了金属碎片，格罗姆的新铠甲也变得焦黑一片，但万幸，核心成员都还活着。
只是雪莉背上的那个铁盒，被爆炸波及，外壳己经完全变形。
“妈的，东西毁了。”
巴顿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凯尔走过去，捡起铁盒，擦掉上面的灰尘。
在扭曲的金属外壳下，一张己经烧成灰烬的羊皮纸紧贴着盒子。
【低级守护卷轴】。
是他之前花了一个银币，随手贴上去的。
铁盒的锁己经坏了，凯尔轻易地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朵被精心保存在水晶中的、泛着淡蓝色微光的蔷薇花。
它完好无损。
巷道的另一头，还有一个豁口。
那个引爆炸弹的头目的同伙，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正躺在地上哀嚎。
凯尔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
那个佣兵看着凯尔，眼中充满了恐惧。
刚才，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深渊的、俯瞰众生的神祇。
“谁派你们来的。”
凯尔的声音很平静。
“是……是‘巷猫’佣兵团……”
“雇主是谁。”
“我……我不能说……”
凯尔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气，钻入了他的身体。
“啊——！”
佣兵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飞速抽走。
“是法伦子爵！是瓦伦西亚公爵家族的法伦子爵！”
他崩溃了。
“他让我们抢到这个盒子，然后……然后把你们全部灭口！”
凯尔收回了手。
他拿到了想要的情报。
回到仓库，巴顿一拳砸在桌子上。
“法伦子爵？他妈的！我们去佣兵公会举报他！”
“然后呢？”
凯尔反问。
“让公会去质问一位大公爵家族的成员？你觉得我们会得到一个公道，还是一张针对整个凛冬城的通缉令？”
巴顿哑火了。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不。”
凯尔转向一首沉默的夜鸦。
“王都的地下世界，除了‘瘸子’米克，应该还有别的势力吧？”
夜鸦点了点头。
“米克属于‘阴沟鼠’，他们的对头是‘ gilded hand’。”
“很好。”
凯尔将那朵水晶蔷薇放在桌上。
“把法伦子爵买凶杀人的消息，卖给‘ gilded hand’。价格，就开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金币？”
巴顿瞪大了眼睛。
“一个消息，值这么多钱？”
“这个消息，足以让‘ gilded hand’抓住瓦伦西亚家族的一个把柄，甚至挑起一场地下战争。”
凯尔看着地图上，那个属于瓦伦西亚家族的徽记。
“这点钱，他们会很乐意付的。”
任务完成了。
他们不仅拿到了报酬，还反手将情报变现。
但没有人感到轻松。
凯尔看着那朵娇艳的蓝色蔷薇，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像一根被投入浑水的木棍，刚刚搅动起一点涟漪。
而水面之下，隐藏着无数想要将他们吞噬的巨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