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料理台上。
烤炉内部昏暗,但那片在炉膛角落、被厚厚积灰半掩的深褐色污渍,此刻在她眼中却格外刺眼。
她用力呼吸,试图驱散那令人眩晕的恐惧感,但粮油店里那股死亡的气息与此刻指尖残留的味道,在她脑中顽固地交织、重叠。
“藏在阴暗里的人…” 这个想法再次在她脑中炸响。
不是骚扰,不是恐吓…是更阴毒、更首接的侵入!
有人动过她的烤炉!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突然想起粮油店里那块被陆砚之发现的鸭皮。
顿时寒意更深了。
如果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不明污渍弄进她烤炉最深处,那…把一块鸭皮塞进老李的死亡现场,是不是也轻而易举?
这污渍,难道是警告?
她环顾空荡荡的店铺,门窗紧闭,但安全感荡然无存。
她冲到后门,反复检查插销和锁眼,确认无误。
又检查了前门卷帘门的锁。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凉的柜台滑坐到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漆黑的烤炉口,仿佛里面随时会爬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手机突兀地响起,是房东张姨。
程希强作镇定地接起。
张姨的声音带着同情和一丝后怕:“小程啊,老李的事太吓人了…对了,昨天下午我路过你家后巷,瞅见个生面孔在那晃悠,个子不高,戴灰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看着就鬼鬼祟祟的!昨天没在意,现在想想…你说会不会…”
程希的心脏狂跳!
“生面孔?昨天下午?后巷?”
时间、地点、鬼祟感…完美契合!
“张姨!您看清他穿什么了吗?”
“深色衣服,灰扑扑的…动作挺快,一闪就没了。”张姨回忆道。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程希谢过张姨,匆匆挂断。
昨天下午…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影,很可能就是侵入者!
他可能放置了老李现场的鸭皮,更可能在她的烤炉里留下了某种…东西!
那片污渍就是铁证!
她挣扎着爬起来,找出一把干净的刮刀和几个全新的密封袋,强忍着恶心和恐惧,重新靠近烤炉。
她必须取一点样本!这东西太关键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那片深褐色污渍边缘刮下极其微少的一点点,装入密封袋,紧紧封好。
程希将密封袋紧紧攥在手心。
天色己晚,她不敢再在店里多待一秒。
明天她要赶紧把这份证据移交送检,放在自己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她快速锁好店门,骑上脚踏车赶回她租住的那个老旧居民楼。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
走到单元楼下,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位于七楼的窗户。
发现窗户是开着的!
可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时关得严严实实!
-
刑侦支队办公室灯火通明。
老陈的初步毒理报告和痕检的发现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陆砚之给之前京城公安局的同事发了信息,拜托对方查找一起西年前的卷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那起意外死亡案里,也发现了汞。
随后他拨通电话:“小钟,王胖子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陆队,王胖子今天跟丢了魂似的,下午烤鸭店都没开张。他老婆跟他大吵一架,好像骂他‘惹了不该惹的事’。傍晚他一个人溜达到江边废弃码头那儿,东张西望了好久,像是在等什么人,但最后没人来,他又回去了。对了,痕检那边对在王记后院发现的那只深色棉质手套的初步报告出来了,手套内侧的深褐色油渍,初步判断是卤制常用的老抽混合了动物油脂,和鸭皮的油脂成分不同。更关键的是,那点银色反光粉末,是一种细微汞珠残留物!”
汞!又是汞!而且是在王胖子后院发现的手套上!
手套上的汞残留,与死者体内的汞毒物、指甲缝里的汞残留,形成了物理性关联!
“盯死王胖子!下次他再去,或者有可疑接触,立即控制!另外,手套上的卤味油渍…查王记近期的卤味销售记录,尤其是卖给老李的!还有,查王胖子或者他店里的人,最近有没有购买过橡胶手套?要深色的,和现场发现那只同款!”
“明白!”
挂断电话,陆砚之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痕检科刚发来几段连夜修复和增强的、案发当晚小吃街及周边路口的监控片段。
他点开粮油店后巷那个监控死角的录像。
画面依旧模糊,时间戳跳动在接近法医推断死亡时间上限的凌晨0点45分。
突然,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极其迅捷地从堆放废旧木箱和杂物的狭窄缝隙中闪出!
身影不高,动作带着一种训练过的利落,鸭舌帽和口罩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深色外套几乎融入背景。
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拐进了旁边一条没有监控的、通往复杂老居民区的暗巷,彻底消失。
陆砚之将画面定格在那个瞬间,放大,再放大。
虽然面目不清,但那人影闪出时,手臂有一个下意识护住侧腰的动作。
而侧腰部位的外套,似乎有一个…微小的凸起轮廓?像别着什么东西?
手机震动,是小钟发来的加密信息:“陆队,紧急!王胖子刚刚又出门了!这次没去江边,他朝着‘锦华苑’小区方向去了!脚步很快,神色极其慌张!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
陆砚之瞳孔骤缩。
锦华苑,是程希的住处!
他立刻抓起车钥匙冲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