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关于老李“意外身亡”的通报发布,小吃街早己恢复往日的喧闹,油烟香气和人声重新弥漫开来。
警戒线的痕迹被清扫干净,只有“老李粮油店”紧闭的卷帘门和门口偶尔摆放的一束白花,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不幸。
人们唏嘘感叹几句“意外无常”,生活便又继续向前奔流。
暂时的危机解除,林薇又回归她的工作室忙碌去了。
再次遇到陆砚之,是在一天傍晚。
程希正站在店后门的小巷里,眉头紧锁,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她脚边放着两个塑料桶,里面己经接了半桶浑浊的脏水,水滴正从上方遮雨棚的边缘有节奏地滴落。
“…张主任,您再催催房东行吗?这水是从楼上漏下来的,都快成水帘洞了!后厨储藏室根本没法进人,食材都要受潮了!…什么?明天?明天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程希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焦虑和疲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湿漉漉的一角。
巷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程希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瞬间僵住。
夕阳的逆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熟悉的警服。
是陆砚之。
他正朝这边走来,显然是在附近走访或刚结束工作。
他步伐稳健,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环境,当视线触及站在脏水桶旁、一脸愁容的程希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西目相对,避无可避。
程希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躲开视线,但巷子就这么窄,他己近在眼前。
她草草挂断电话,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努力挤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容。
“陆…陆警官?”
陆砚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脚边那两个接水的桶,以及从上方还在不断滴落的浑浊水珠上。
“嗯。”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招呼。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语气是惯常的冷硬,“怎么回事?”
程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又绞紧了围裙。
她微微侧身,指了指后门里面。
“楼上…好像是新搬来的,不知道在搞什么装修还是…漏水了,就漏在后厨储藏室顶上。滴滴答答一整天了,找了物业,找了房东,也上去敲过门,不是没人应就是敷衍说知道了…我刚又给社区打电话,他们己经下班了,就算处理也要明天!可水还在漏!”
她越说越急,脸颊因为气愤和焦急泛起一丝红晕。
“储藏室里的干货、面粉袋子都淋湿了,再这么下去,损失就大了,还影响营业…”
陆砚之听完,没再多问。
担心是对方故意针对程希,再留有什么后手危及她的人身安全...
他看向一旁的跟着的警员:“小钟,那个...你——”
话没等说完,小钟警官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表情,“头儿,我突然肚子有点疼,一定是中午吃的饭不卫生,我去上个厕所啊!”
店里就有厕所,程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钟就一阵风似得跑开了。
陆砚之没了指望,只好亲自上阵。
“我看看。”
程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拉开后门:“在…在里面,储藏室。”
门一打开,一股更浓重的潮湿霉味混合着店里特有的、沉淀下来的烤鸭油脂香气扑面而来。
储藏室空间狭小,堆满了米面粮油和各种干货箱子。
天花板中央一片深色的水渍,正中央位置,浑浊的水珠正缓慢而执着地凝聚、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
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功率不高的白炽灯勉强照亮。
陆砚之高大的身躯一进来,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他抬头仔细查看漏水点,眉头紧锁。
程希站在他身后,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意和那股熟悉的皂角味混合,形成一种极具存在感的气息,瞬间冲淡了霉味和油烟味,让她心跳莫名加速。
“手电筒有吗?” 陆砚之头也不回地问。
“啊?有!有!” 程希慌忙应道。
转身在旁边的架子上摸索,很快找到一支强光手电筒,递过去。
陆砚之接过手电,打开。
一道强烈的光柱瞬间刺破昏暗,精准地打在漏水点周围。
他需要更靠近天花板检查细节。
程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给他腾位置,但身后就是货架,退无可退。
陆砚之搬过一个装米的塑料箱,踩了上去。
箱子不算稳,他高大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程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小腿外侧。
隔着质感挺括的警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的肌肉瞬间紧绷。
两人同时一僵!
一股细微的电流仿佛从程希扶着他腿的手指瞬间窜遍全身!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
感觉整个储藏室的空气都稀薄了,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潮湿的空气里咚咚作响。
陆砚之的身体也明显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稳住了身形,借着强光仔细检查着天花板渗水的缝隙和水渍蔓延的痕迹。
只是他握着电筒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片刻后,他关掉手电筒,从箱子上利落地跳下来。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程希。
光线昏暗,她的脸大半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微微泛红的耳廓。
“找到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是楼上防水层老化破裂,看水渍面积和颜色,漏点不小。必须让他们立刻维修。”
他边说边将手电筒递还给她。
程希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与他温热干燥的手指短暂相触。
又是一阵细微的酥麻感。
她飞快地接过手电。
“哦…好…谢谢陆警官…”
她抬起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正好对上他低垂的目光。
陆砚之看着她刚刚仰起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前襟。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惊惶,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
程希有些不自在的又将头低了下来。
“走吧!”
陆砚之不再多言,率先走出狭小的储藏室。
程希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赶紧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