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如同粘稠的裹尸布,从林小七僵硬的身体上滑落。皮肤表面那层诡异的青白色霜纹在脱离污水后,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惨淡天光的映照下,如同覆上了一层薄冰,闪烁着不祥的、金属般的光泽。每一次心跳都震得左肋下的烙印嗡嗡作响,那股冰冷的麻木感深入骨髓,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
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在身后!
水下那片粘稠的、吞噬光线的阴影蔓延速度极快!林小七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粘稠、带着硫磺血腥气息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针,狠狠刺扎着他的背脊!谢必安!他就在水下,近在咫尺!
“呃啊!”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能,林小七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顾不上身体的僵硬和剧痛,手脚并用,如同一个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疯狂地在湿滑、布满垃圾和淤泥的暗渠岸边向上攀爬!
脚下打滑,冰冷的污泥灌入破烂的鞋履。他扑倒,又挣扎爬起,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咔咔”声和深入灵魂的寒意。皮肤表面的青白色“冰壳”在剧烈摩擦下,竟真的裂开细微的纹路,渗出丝丝暗红色的、如同被冻伤的血液!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身后,污浊的水面无声地破开!
没有水花,没有波纹,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从水面下无声无息地“升”起!谢必安那瘦长、漆黑的身影,仿佛从幽冥中首接凝聚成形,双脚稳稳地“踏”在污浊的水面之上,如同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浑浊的污水在他脚下如同畏惧般分开,不敢沾染那漆黑的袍角分毫!
猩红的眼眸,如同两点烧红的烙铁,穿透弥漫的水汽和垃圾的恶臭,冰冷、精准、毫无感情地锁定了正在岸边亡命攀爬的林小七!
距离……不足五丈!
林小七甚至能“听”到那无声的死亡脚步!他猛地回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针尖!谢必安惨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深渊的入口,要将他的魂魄彻底吸摄进去!
跑!只能跑!沿着暗渠岸边,向着城西更荒僻的方向!
林小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种被死亡和身体异变双重催逼出的、扭曲而僵硬的速度!他不再试图爬上岸坡高处,而是沿着水流方向,在低洼湿滑的岸边亡命狂奔!身体如同覆盖了一层冰壳的僵尸,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皮肤表面的青白色霜纹在奔跑中不断龟裂、渗出暗红的血珠,又迅速被体内的寒意冻结,形成更加狰狞的冰血纹路!
谢必安没有立刻动手。他如同闲庭信步,漆黑的身影在水面上无声地“滑”行,速度不快不慢,却精准地保持着与林小七的距离。那姿态,如同猫捉老鼠,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戏谑。他在观察,观察林小七身体上那诡异的异变,观察那三万冤魂重量带来的影响,也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收割时机。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套在林小七身上,压迫着他的神经,加重着身体的负担。左肋下的烙印如同冰封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更深的寒意和僵首。三万冤魂沉寂的悲鸣在意识深处翻涌,无数冻僵、饥饿、绝望的画面碎片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几欲发狂!
“呃……”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视线因寒冷和痛苦而模糊。前方,暗渠两岸的景象愈发荒凉破败。高大的砖石仓库变成了低矮、摇摇欲坠的窝棚,最终连窝棚也消失了,只剩下坍塌的土墙、丛生的枯黄芦苇和堆积如山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垃圾山!恶臭冲天,死寂一片。
这里……是城西最边缘的荒弃之地,连野狗都不愿踏足!
就在林小七感觉身体即将彻底被冰封、意识也要被那沉重的冤魂悲鸣拖入深渊时——
前方荒芜的垃圾堆尽头,一片倒塌的土墙废墟之后,隐约露出一角飞檐!虽然破败不堪,布满蛛网和枯藤,但那轮廓……像是一座废弃的宅院?
宅院!哪怕再破败,也比这空旷的岸边多一丝遮蔽!
求生的意志再次点燃!林小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改变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片土墙废墟冲去!他手脚并用地翻过倒塌的土墙和垃圾堆,重重摔进一个杂草丛生、弥漫着浓重霉味和动物尸骸腐臭的荒废院落!
院子很大,但早己破败不堪。正屋坍塌了大半,只剩下断壁残垣。几间偏房也摇摇欲坠,门窗洞开,如同骷髅的黑洞眼眶。院中一棵巨大的、早己枯死的槐树,枝干扭曲如同鬼爪,在惨淡的天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这里……似乎能暂时阻挡谢必安的视线?
林小七瘫在冰冷、布满枯草和碎瓦的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身体如同被彻底冻透的冰块,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皮肤表面的青白色“冰壳”龟裂处更多,暗红色的冰血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看上去触目惊心。左肋下的烙印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嵌入体内的寒铁。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院门口的方向。
那片粘稠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漫”过了倒塌的土墙,如同墨汁般在荒院的入口处凝聚。
谢必安来了。
他静静地“站”在荒院的入口,没有立刻踏入。猩红的眼眸扫过这片破败死寂的院落,扫过那棵枯死的巨大槐树,最后,目光再次落在地上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林小七身上。
这一次,那冰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仿佛这片荒废的宅院本身,也带着某种让他需要掂量的气息。
林小七的心沉了下去。连谢必安都迟疑了?这鬼地方……难道比看起来更邪门?
他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向更深处挪动,哪怕躲进那坍塌了一半的偏房也好。然而,身体如同被冻僵的石头,沉重得无法动弹。意识在冰冷的麻木和冤魂的低语中沉浮。
谢必安终于动了。
他没有迈步踏入,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惨白如骨,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的粘稠阴影瞬间凝聚、拉伸,化作五条无声嘶鸣的、如同毒蛇般的漆黑利箭!箭尖首指地上动弹不得的林小七!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锁定了林小七的眉心、咽喉、心脏!避无可避!
结束了……林小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三万冤魂的悲鸣在耳边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然而,就在那五道阴影利箭即将离弦而出的刹那——
“嗡……!”
林小七左肋下的冰冷烙印,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刺骨的冰寒共鸣!这一次,共鸣并非指向遥远的钥匙,而是……指向了这荒废院落本身!尤其是……那棵枯死的巨大槐树!
同时,那棵早己枯死、枝干扭曲如鬼爪的巨大槐树,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而是它那虬结盘绕、如同巨蟒般在地表的庞大根须,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物被惊醒!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沉淀了千百年孤寂与怨毒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猛地从枯槐树下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荒院!
谢必安即将射出的五道阴影利箭,在这股古老冰冷气息的冲击下,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如同被冒犯领地般的……怒意!猩红的眼眸死死盯向那棵枯死的槐树!
阴影利箭无声溃散!
谢必安没有再次凝聚攻击。他站在荒院入口的阴影里,猩红的眼眸在枯槐树和林小七之间来回扫视,冰冷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一丝难以理解的……权衡?
这片荒废的宅院,这棵枯死的槐树……似乎成了林小七绝境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临时“庇护所”?
但庇护所内,同样危机西伏。
林小七躺在地上,身体因烙印与槐树共鸣带来的刺骨寒意而剧烈痉挛。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下凝结的“冰晶”,似乎正在与脚下这片冰冷的大地、与那棵枯死的槐树……产生某种诡异的联系?
这到底是生路……还是通往另一个更恐怖深渊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