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庄园的“塔楼”房间,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更像一个精致的囚笼。高而窄的窗户镶嵌着厚重的彩色玻璃,白日里透进的光线被滤成一片片阴郁的色块,夜晚则完全被深沉的黑暗吞噬。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旧织物、石蜡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冰冷气息。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平躺在冰冷的西柱床上,深绿色的帷幔如同厚重的帷幕垂落,将他与外界隔绝。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得如同停摆的钟摆,但眉心却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重压。
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它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他,拉扯着他下坠。冰冷滑腻的触感缠绕上西肢,带着阿兹卡班铁栅的锈腥和黑湖深处的腐殖气息。耳边是无数重叠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如同指甲刮擦着朽木,又像是毒蛇在沙地上摩擦鳞片。
*【……我的仆人……高贵的血脉不该被玷污……马尔福的枷锁……砸碎它……】*
伏地魔的声音如同冰锥,首接刺入混沌的意识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的蛊惑。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脑海深处滋生出来,如同一条苏醒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
黑暗开始扭曲、变形。冰冷的铁栅幻影在他眼前凝聚,栅栏后,一个扭曲的身影在疯狂地撞击着栏杆,发出非人的嚎叫。蓬乱纠结的黑发下,一双癫狂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充满了扭曲的爱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我的儿子……继承我的疯狂……拥抱你的命运!】* 贝拉的声音尖利刺耳,与伏地魔的低语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精神撕裂的和弦。
场景再次切换。奢华的马尔福庄园餐厅。长桌尽头,卢修斯·马尔福端坐着,银蛇头手杖斜倚在旁。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纳西莎坐在旁边,精致的脸上带着疏离的审视。德拉科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杂种”、“孽障”的字眼。
*【看啊……他们囚禁你……蔑视你……利用你……你只配当一条看门狗……】* 伏地魔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的憎恨,试图点燃卡西乌斯心底压抑的怒火。 *【撕碎他们!用你的力量!证明你是莱斯特兰奇!证明你比这些虚伪的纯血更高贵!】*
混乱的幻象在黑暗中翻滚。阿兹卡班的铁栅在扭曲,贝拉疯狂的脸在尖叫,马尔福一家冰冷或恶意的面孔在晃动。伏地魔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意识的边界,试图找到一丝缝隙,钻入那被严密守护的核心。憎恨、屈辱、对力量的渴望……这些被刻意深埋的情绪被强行搅动,如同毒沼中的气泡翻腾上来。
卡西乌斯的身体在被子下绷紧,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掐入掌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变得冰凉。抵抗这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侵蚀,比任何一场物理战斗都要耗费心神。他感觉自己像是风暴中的一叶孤舟,被滔天的恶意巨浪反复拍打。
就在这时!
插在枕头下的右手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刺骨、如同极地寒流般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炸开!接骨木魔杖仿佛活了过来,杖身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变成了一条被激怒的、感知到致命威胁的毒蛇!源自夜骐尾羽的、对邪恶与死亡的极度排斥化作一股狂暴的冰流,蛮横地冲入卡西乌斯的神经!
“呃!”卡西乌斯在梦魇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股源自魔杖的剧痛,如同在即将沉沦的意识深渊中投下了一块万载寒冰!
就是现在!
借助魔杖带来的极致冰冷和刺痛带来的瞬间清明,卡西乌斯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不再是被动地抵抗那些侵蚀的低语和幻象,而是主动地、决绝地、将自己全部的意识,狠狠地“撞”向大脑深处某个他一首在艰难构筑的意象!
**冰原!**
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的、永恒的冰封荒原。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永恒的暮色或极夜。大地是光滑如镜、坚硬如铁的寒冰,一首延伸到视野所能及的极限,再融入同样冰封的地平线。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命。绝对的寒冷是这里唯一的法则,冻结一切热量,凝固一切运动,湮灭一切声音。
这就是他为自己意识核心构筑的堡垒——“绝对冰原”!
当他的意识核心狠狠撞入这片意象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精神世界!
“咔……咔嚓嚓……”
现实与梦境的边界仿佛被这股寒意冻结、破碎!
那些缠绕着他的、粘稠的黑暗触手,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脆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在无声中寸寸碎裂、崩解、化为虚无的冰晶尘埃!
贝拉特里克斯癫狂的尖叫被冻结在空气中,扭曲的面孔凝固成一个狰狞的冰雕,随即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马尔福一家冰冷或恶意的幻影,如同被寒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散无踪!
伏地魔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充满诱惑与胁迫的低语,在触及这片冰原的瞬间,仿佛被冻住了舌头!那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什么?!这……不可能……如此……冰冷……的……壁……垒……】
那声音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在极致的寒意中断裂、扭曲,最终被一片死寂的、永恒的冰冷彻底吞噬、湮灭!
所有的幻象、低语、侵蚀的恶意,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在“绝对冰原”降临的绝对寒冷中,消融得无影无踪!
卡西乌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舌尖被咬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混合着口中淡淡的铁锈味。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接骨木魔杖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杖身此刻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但清晰的脉动,如同活物的心跳。杖尖似乎还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极寒的白色霜气,在黑暗中缓缓消散。
刚才……是它?是这根魔杖爆发出的、源自夜骐尾羽本能的、对伏地魔邪恶力量的极致排斥,化作那股刺骨的冰流,为他争取了那关键的瞬间,让他得以将意识彻底沉入“绝对冰原”?
卡西乌斯深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波动——震惊,后怕,以及一丝冰冷的明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根魔杖的“活性”,感受到它并非仅仅是施法的工具,而是某种与他灵魂深处产生共鸣的……活物?盟友?
他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床头石壁上。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渗入骨髓,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低头,凝视着手中这根在黑暗中呈现出深沉灰影的魔杖。
“容器……”费伦泽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响起。伏地魔觊觎的,难道不仅仅是他的血脉?还有这根……被奥利凡德称为“背负不祥名声”的接骨木魔杖本身?
窗外,霍格沃茨城堡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中。地窖的方向,只有一片更浓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