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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念”两个字在合同的末尾定格，那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这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在她空洞的世界里炸开。
一切都结束了。
或者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陆景深满意地看着那份签好的合同，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战利品。他拿起它，仔细地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墨迹，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与从容，与苏念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陈默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
“把合同拿去法务部盖章，即刻生效。”陆景深将合同递给陈默，随即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去把苏小姐工作室的欠款结清，再往这个账户里，打五百万。”
他报出了一串银行卡号，那是苏念为了给弟弟存医药费而专门办理的账户。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苏念的心又是一阵发冷，这个男人，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己将她的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陈默接过卡和合同，对苏念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去，效率高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陆景深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步向苏念走来。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苏念完全笼罩。他身上那股雪松的气息也随之而来，强势地侵占了苏念的呼吸。
苏念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陆景深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轻蔑，有憎恶，还有一丝……快意。
“你的第一个任务，”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说着最残忍的话，“给你一天时间，把你那个破烂工作室里所有属于你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我不希望在我明天踏入那间屋子的时候，看到任何与你有关的、多余的痕迹。毕竟，那现在是我的财产了。”
苏念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间工作室，是她和晓鸢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里面有她们所有的心血和梦想，是她们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港湾。现在，他却用“破烂”和“多余的痕迹”来形容它。
“听明白了吗？”陆景深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却让她如坠冰窟，“苏小姐，作为我的所有物，你只需要学会两件事：第一，服从；第二，取悦我。其他的，你不需要懂，也不配懂。”
说完，他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只是苏念的错觉。
“你可以滚了。”他下了逐客令，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华光大厦的。她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木偶，麻木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0:32转入人民币5,000,000.00元，当前余额5,000,128.50元。】
这串长长的数字，曾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是能救弟弟命的希望。可此刻，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的手都在发抖。她立刻拨通了温煦然医生的电话，告诉他手术费己经准备好了。电话那头，温医生惊喜的声音，是她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丝慰藉。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了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和“梦想”的地方。
“念念香舍”工作室。
当苏念推开门时，江晓鸢正焦急地在屋里踱步，看到她，立刻冲了上来。
“念念！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江晓鸢的话在看到苏念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时，戛然而止。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念念，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念没有回答，只是环顾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墙上贴着她们一起画的设计稿，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瓶，空气中永远飘散着她们熟悉的、混合着梦想的香气。
“晓鸢，”苏念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把这里关了吧。”
“什么？”江晓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把这里关了。”苏念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麻木而机械。
江晓鸢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苏念的手，急切地问：“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陆景深那个混蛋又找你麻烦了？”
苏念的沉默和躲闪，让江晓鸢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看到了苏念脖子上，因为紧张和屈辱而泛起的红痕，也看到了她攥着手机的手上，那条刺眼的银行短信。
江晓鸢抢过苏念的手机，当她看到那串七位数的转账记录时，整个人都懵了。她猛地抬头，看着苏念，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解，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苏念……你……”江晓鸢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把你自己卖了？”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苏念的心脏。被陆景深羞辱，她可以忍；为了弟弟放弃尊严，她可以认。但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误解，却让她瞬间崩溃。
“你懂什么！”苏念终于失控地喊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想吗？小澈他快不行了！他需要做心脏移植！需要两百万！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所有的委屈、绝望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江晓鸢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看着痛哭的苏念，一时间手足无措，心疼和自责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华光大厦顶层。
陆景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与陆景深有几分相像，但气质要温和许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华光集团的副总裁，陆景深的亲叔叔，陆伟良。
“景深啊，”陆伟良笑呵呵地递过来一杯咖啡，“还在为工作上的事烦心呢？要劳逸结合嘛。”
陆景深接过咖啡，没有喝，只是淡淡地问：“叔叔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陆伟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状似无意地提起，“就是听说，你把昨天大赛上那个叫苏念的小姑娘，连同她的工作室一起签下来了？我看了比赛，你对她的评价，可不怎么高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会给外面留下话柄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陆景深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不劳叔叔费心。”
“我当然相信你。”陆伟良连忙摆手，笑容可掬，“我只是担心你。毕竟，那个苏念，是苏振宏的女儿。我们陆家和苏家当年的事……唉，你可千万别因为仇恨，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啊。”
他提起“苏振宏”这个名字时，陆景深周身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