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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要嫁你自己嫁，最好生个十个八个的，生到七十八，一堆娃不知喊你爷还是爸。”
俞千漾猛挥木棍，狠狠砸穿了阁楼的窗户，背着包从破洞爬上屋顶，心一狠就往旁边的树上跳。
脚一滑，她险些要从树枝上跌倒，幸好及时抱住了树干。
三、二、一……
俞千漾鼓足勇气往下跳，落地的那秒她只觉得无比畅快。
天高海阔，哪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宁愿西处漂泊，在劳作中枯萎了容颜，—也不要懦弱地带上枷锁走进婚姻的沼泽。
俞千漾不再犹豫，趁着俞生斌他们还未赶来，迅速往车站的方向跑。
富贵人家的二十岁，是鲜花靓裙，是燃起的满城烟花。
她的二十岁，是父兄哭诉没钱花，要把她卖了换进儿媳这朵花。
俞千漾不想眼泪哗哗，只想让自己的枯木人生开出花。
我身无所长，我没有有钱的爹和娘，我周边围着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但我绝不会向命运认输。
俞千漾外逃孤身去闯Y城的那年，二十世纪己走到尽头，千禧年在绚烂的烟花背后轻轻招手。
你好，2000。
那时候的城市CBD还望不见双子塔，新城也没后来那么繁华。
无数怀揣着梦想的人争先恐后来到这里，想把吃下的苦换成往后日子的甜。
她是外人眼里没文化的厂妹，也是自己人生中永不服输的主角。
我没有好的命，就给自己挣一条。
即使身死也要化蝶蹁跹，即使被烈焰烧成烟灰，也要朝着日头灿烂处漂泊。
我一定要在繁华的都市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
在去往Y城的火车上，俞千漾连眯眼都不敢，只紧紧地抱着包，偶尔视线往旁边转，总能看到有些人在盯着自己。
俞千漾表面不动声色，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却像有千万只蝴蝶扑棱着翅膀，挤着飞不出。
俞千漾只是暗暗把包抱得更紧，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刀，才安心了些。
人生坎坷千万种，到头来也不过一死。
那我惧怕什么。
俞千漾生于狭小山村，却有颗流浪漂泊的心。
她能一次次在山谷高喊，“回来，回来。”，也能立于风中，再一次大喊，“该走了，该走了。”
我来去不自由，我来去皆自由。
她没有傍身的本事，也没有丰厚的行囊，只有一颗不认命的心。
——
车厢里各类气味混杂，呼吸受不了，不呼吸更受不了。
俞千漾只得将口鼻捂在香喷喷的衣领中，试图以此缓解恶心感。
“我不想玩了，让我走好不好？”
一阵低低的泣声传来，俞千漾不由抬起来了头，往后探出头。
只见三个中年男人嘻嘻笑着，围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在卧榻打牌。
穿着制服的“车厢保安”像是没看到般，多余的一眼都没给，径首就走过，任凭女孩怎么求助他，都不回头。
零钱杂着扑克牌，女孩的手压在卧榻上，手背上闪烁着晶莹的泪。
“我真不想打了，叔叔，这些钱我不要了，都给你们。”
女孩扫了一眼围着她的男人们，不敢明面上撕破脸，只得好声好气同他们商量。
女孩心中后悔不己，她没事掺和这些做什么，她就不该偷偷跑来找妈妈。
前头听着几人好言好语，说是一起解闷打牌，她也觉得无聊，就打了几盘，现在想脱身也不得。
看他们的架势，就是要逼她把钱都输完。
车厢里其他人时不时把八卦的目光投向她们，或看戏或敢怒不敢言，没一人敢上前阻拦，万一对方一怒捅我刀子怎么办？
怎么能为一个陌生人，赌上一家的未来，这实在划不来。除了你家人，谁会你的伤真心实意掉眼泪？
出门在外，管好自己就是了，人各有命，发生什么都怨不得旁人。
俞千漾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背包背到身前，一咬牙就上前了。
她这条命总归也不值钱，真没了就没了。见女孩哭得这么可怜，她也于心不忍，就当积德了。
“妹妹，爸妈正找你呢。叫你不乖偷偷买票，还好我们赶上了，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快点和我们回去，你别给我再闹了！”
俞千漾挤开围在女孩身边的男人，一边往后头的人群里指了个高大的男人，一边看着女孩大声责备道，手却悄悄安抚般拍着她的肩。
别怕。
女孩有些无措地缩了缩肩，在对视上她眼神的下一秒也反应过来。
女孩立马站起来，就准备和俞千漾离开，“姐，你别骂我了，我知道错了。爸妈也来了啊？我看到了，哎呀在那，你真别骂我了，我现在和你走。”
为首的黑衣男人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冷笑道：“牌还没打完，没有中途走的道理！我管你是她姐，还是她妈呢，不打完不准备走！”
他话语刚落，旁边两个男人也站了起来，凶着脸，围了过来。
“你算老几啊！我说不打就不打！”
俞千漾掏出刀狠狠扎进榻上的黑桃K，下一秒连着扑克一起拔了出来，对着黑衣男人要捅过去。
黑衣男人脸色大变，急忙往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
俞千漾又挥刀要往另两个男人身上捅。
“你就不怕我们举报你！”
黑衣男人咬牙威胁道，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气焰明显消了很多。
为了些钱，不至于玩上命。
这女的，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怕不是精神有问题，动不动就抽刀。
“你们赌博又敲诈，事情捅/大了，你们也讨不到好。大不了我们双输，我怕你？你敢喊，我就敢捅你。”
俞千漾仗着175的身高，俯视着矮胖的男人，配上她那张冷脸加疯癫脾气，倒真有几分唬人。
“靠！算老子倒霉。”
三男对视一眼，还是准备收手。
算了，也不至于，他们又不是什么真的亡命之徒。
“你们干什么！公共场合，吵什么！”
穿着制服的男人持着器械，皱眉大步向她们走来。
俞千漾面上风平浪静，手却止不住发抖，连忙把折叠刀塞回了兜。
“我们就说话大声，只是闹着玩，闹着玩。”俞千漾笑着应道，一边冷冷瞥了男人们一眼。
乘警瞥了她们一眼，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却也只是哼了一声，瞪了一圈，就离开了。
“走。”
俞千漾看向女孩，眉梢微动，安抚笑着拉她到了自己的座位。
春运繁忙，火车为缓解运力紧张就将硬卧代硬座。
她买的是硬卧座，在下铺坐西人，运气好没坐满，正好有位置给女孩坐。
“真的谢谢你，姐姐。要没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孩连忙感谢她，语带哽咽，她真的被吓到了。那几个男人不仅敲诈她，手脚也不老实。
“给。”
俞千漾只是笑着给她递了一张纸巾，什么也没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