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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
“……早死了。”
顾建国那裹着血腥气的呓语如同淬了冰的丧钟，沉沉砸在小院凝固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死亡冰冷的重量！照片上女孩灿烂的笑容瞬间被镀上了一层惨白的死气！
轰——！
王秀芬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捏着照片的胖手抖得像筛糠！那张沾着油污泥灰的“遗照”在她指尖颤巍巍地晃动，女孩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诡异又凄凉！
“死…死了？！”王秀芬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骇，“顾…顾老太？！啥时候的事？！建国娃你咋不早说啊？！藏着掖着当宝贝？！还…还写个小狐狸？！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孝心…孝心感天动地啊！！”她语无伦次，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强行把“小狐狸”和“顾老太”焊死在一起！脑补能力突破天际！
张嫂子和翠花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捂着嘴连连后退！看向炕上昏迷不醒、胸口洇血的顾建国眼神瞬间从八卦变成了敬畏（兼恐惧）！珍藏亡故奶奶年轻照片！贴身藏在心口！还写昵称？！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多重的孝心？！难怪伤成这样都不肯说！是怕人笑话？还是……睹物思人？！
“快！快！老李头！别愣着！救人啊！”王秀芬终于从“孝心核爆”中回神，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她一把将那张“遗照”胡乱塞进自己宽大的蓝布外套口袋（动作虔诚？），胖手颤抖着指挥老李头，“建国娃这是…这是伤心过度！旧伤复发！快！止血！打针！救不回来我跟你拼命！”
老李头木着脸，动作麻利地重新处理伤口、注射针剂。王秀芬则像个护崽的母熊，在炕边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可怜见的…从小没爹娘…就奶奶拉扯大…难怪…难怪藏着照片当命根子…哎哟这伤…该不会是小时候护着奶奶照片跟人打架落下的吧？还是…奶奶走的时候哭狠了撞的？！我的娃啊…”她越说越动情，胖脸上硬是挤出两滴“感同身受”的泪花。
苏晓晓瘫在冰冷的泥地上，胃里那块混着血腥气的绿豆糕碎片像块冰坨，沉甸甸地坠着。顾建国那句“早死了”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死了？小狐狸死了？那个在炮火硝烟里被他护在怀里的身影……早就没了？那原主苏晓晓算什么？一个被塞过来的、他不得不接受的……替代品？还是……纯粹的累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攫住了她。她看着王秀芬小心翼翼收好“遗照”，看着老李头给昏迷的顾建国注射，看着张嫂子和翠花敬畏又同情的眼神……这个世界彻底疯了！一张照片引发的血案，最后被王秀芬强行扭成了“年度感动军营十大孝子”的催泪现场？！
“晓晓妹子！”王秀芬处理完“遗照”，终于想起了地上还有个“功臣”。她抹了把（硬挤的）眼泪，弯腰把还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苏晓晓拽起来，胖脸上堆满了“理解万岁”的慈祥笑容，“嫂子错怪你了！刚才还凶你！原来你是帮建国收着他奶的宝贝照片啊！怕弄脏了才藏怀里？多好的孩子！知道心疼人！顾老太泉下有知，指定夸你是个好孙媳妇！”
苏晓晓：“……”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毁灭证据！
“瞅瞅！建国娃这伤！这照片！”王秀芬指着炕上昏迷的顾建国和鼓囊囊的口袋，声音洪亮得能震塌房梁，“这就是孝心！感天动地！日月可鉴！”她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口探头探脑的张嫂子和翠花，“都听着！回去跟家属院的老娘们儿都说说！谁再敢嚼舌根！说晓晓妹子作风不正！聚众赌博！那就是污蔑革命军人的孝心！污蔑顾老太的在天之灵！我王秀芬第一个撕了她的嘴！”
举报信危机？！
王秀芬一句话！借着“孝心”大旗！首接定性为污蔑！彻底化解？！还顺手给苏晓晓套上了“守护孝心遗照”的护身符？！
苏晓晓脑子嗡嗡的！这操作？！神了！
“还有！”王秀芬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刘红娟！卫生站那个小蹄子！”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就是她！嫉妒晓晓！嫉妒建国娃对奶奶的一片孝心！才写了那封狗屁举报信！污蔑军属！破坏团结！其心可诛！政委说了！查！严查！这种坏分子！必须从卫生站清除出去！发配农场改造！”
刘红娟？！举报信？！
苏晓晓的心猛地一跳！原来是她！那个在食堂门口阴阳怪气的护士！王秀芬这是……借刀杀人？还是……真的信了“孝心论”？！
“晓晓妹子！”王秀芬一把攥住苏晓晓冰凉的手（带着汗），眼神热切，“别怕！有嫂子在！有建国娃这片孝心在！谁也不敢动你！好好照顾他！等他醒了，让他好好给你赔罪！敢凶你藏照片？反了他了！奶奶的照片就是咱家的圣物！得供起来！”
她说着，又从自己鼓囊囊的口袋里（避开“遗照”位置）掏出那个熟悉的小油纸包——绿豆糕！塞进苏晓晓手里，“哝！压压惊！也给你补补！照顾病人辛苦！多吃点！甜！日子就得甜着过！”
苏晓晓捏着那包带着王秀芬体温的绿豆糕，看着炕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顾建国，再看看王秀芬那张写满“正义必胜”的胖脸，心里五味杂陈。举报信危机似乎解除了？靠着一张被强行认亲的“遗照”？这剧情崩得……连牛顿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老李头处理完毕，交代几句“静养、忌情绪激动（重点！）”便离开了。王秀芬又风风火火地指挥张嫂子和翠花打了盆温水，拧了毛巾塞给苏晓晓：“给建国娃擦擦脸！瞧这血糊糊的！看着揪心！”然后才带着两个“陪审员”一步三回头（八卦未满）地走了。
小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月光惨淡，灶膛冰冷。苏晓晓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站在炕边。看着顾建国惨白如纸的脸，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不安地转动，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无声地呓语。胸口的绷带依旧洇着刺目的暗红。
她拧干毛巾，动作笨拙地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血污。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微微颤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小狐狸死了”、“遗照”、“孝心”、“刘红娟举报”……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毛巾擦过他紧抿的、干裂的唇线。
突然！
顾建国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困兽般痛苦的闷哼！
“呃……！”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仿佛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
苏晓晓吓了一跳，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在他脸上。
“别……别动她……”顾建国破碎的呓语从齿缝里艰难挤出，声音嘶哑模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沉的恐惧，“……照片……不是……奶奶……”
照片！不是奶奶！
苏晓晓的心脏瞬间被攥紧！他听见了！他昏迷中还在反驳王秀芬的强行认亲？！他潜意识里还在维护那个“小狐狸”的真实身份？！
她屏住呼吸，凑得更近。
顾建国的呼吸更加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绷带上的血色加深。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和梦魇搏斗，断断续续的呓语更加破碎：
“……南……南岭……”
“……火……炮……”
“……护不住……十七岁……”
“……我的……错……”
南岭？！火炮？！十七岁？！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晓晓的心上！南岭？！那不是边境战场的地名吗？！火炮？！护不住？！十七岁？！那个在硝烟中被他护在怀里的身影……小狐狸……死在了战场上？！才十七岁？！是他的错？！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顾建国在昏迷中痛苦挣扎的脸，看着他胸口狰狞的伤口……那伤……是那次留下的吗？为了护住那个叫“小狐狸”的女孩？却没能护住？所以……他一首贴身藏着她的照片？写着那个亲昵的称呼？把这份沉重的愧疚和伤痛……藏在心口最深处？！
“哥……”苏晓晓喉咙发紧，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头，想抚平那深深刻印的痛苦。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瞬间！
顾建国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
布满血丝的瞳孔涣散无焦！却带着一种被梦魇惊醒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警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
他的视线茫然地扫过近在咫尺的苏晓晓的脸！
似乎没有聚焦！
但下一秒！
他那双深陷的眼眸！
极其突兀地！
死死钉在了——
苏晓晓另一只手里！
还捏着的！
那块王秀芬刚塞给她的！
黄澄澄！油亮亮！散发着致命诱惑甜香的——
绿！豆！糕！上！
“……”顾建国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嗬……”声？！
苏晓晓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看着自己手里那块完好无损、散发着光泽的绿豆糕。
再看看顾建国那惨白的脸、涣散却死死盯着糕点的眼神、以及……胸口那狰狞的、还在渗血的伤口……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闪电般劈进脑海！
他……
该不会……
是……
被这块绿豆糕……
吓醒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