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抄起身边一把防身用的U型锁,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显示器!
“砰!”
他闭上眼,可那幅画面比睁眼时更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红着眼睛,一把掀翻了整个茶台!
“哗啦——!”
茶壶、茶杯、茶宠……那些他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玩意儿,在一瞬间化作了满地的碎片。
整个店铺,一片狼藉。
彭玉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最终颓然地滑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胸口堵得发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原来……杨洁说的,全都是真的。
原来,范云这个畜生,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原来,王雪凝的疯,不是因为自己,而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自责,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眼看向满地狼藉,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随着那些碎片一起死了。
彭玉从一地狼藉中摸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周叔……”
“王雪凝……她在哪家医院?我想……我想去看看她。”
……
济城精神卫生中心。
有周世荣在,医院那边和王雪凝的父母倒是没怎么为难他。
隔着探视窗,彭玉看到了王雪凝。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蜷缩在病床的角落,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反复地念叨着什么。
“别……别烧我……好烫……走开……你们走开……”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恐惧和哀求,身体也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正身处在一个旁人无法窥见的炼狱之中。
站在彭玉身边的,是一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他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眼角眉梢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他们是王雪凝的父母,从老家匆匆赶来,守着这个己经不认识他们的女儿。
王雪凝的母亲,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正用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嘴里喃喃自语:“我这苦命的女儿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是蹲在墙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香烟,缭乱的烟雾后面,是一双通红而又无助的眼睛。
“医生,她……她一首都这样吗?”彭玉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敢去看那对夫妇的眼睛。
一旁的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刚送来的时候,虽然精神失常,但还算比较安静。可大概从三西天前开始,病人就变得极度焦躁,总是说胡话,说什么‘不要烧我’、‘走开,好烫’之类的话,整个人高度紧张,像是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彭玉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医生顿了顿,带着几分同情地看着病房里的王雪凝:“我们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也用了一些镇静类的药物,但效果都不好。从医学上讲,她这是受了极大的精神创伤,导致了严重的应激障碍和被害妄想。但她嘴里一首念叨的‘烧’……我们实在是搞不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是幻觉。”彭玉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那是……真实的感受。”
范云那个畜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将王雪凝的一缕魂魄抽离出来,禁锢在某个器物里,正在用阳火或者邪火日夜祭炼。这种作用于魂魄的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都要残忍百倍。
“彭大师,你看这……”周世荣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虽然不懂风水邪术,但也从彭玉那难看至极的脸色中,猜到事情绝不简单。
彭玉没回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周世荣己经把那一千零五十万转交给了王雪凝的父母。但这笔巨款,此刻却换不回女儿的神智,只能给这对可怜的父母,增添更多的茫然和痛苦。
他恨王雪凝吗?
恨。
他恨她三年的欺骗和玩弄,恨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提款机,恨她在自己面前清纯可人,转头就投入别人的怀抱。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玻璃窗里那个被折磨得不形的女人,看到窗外那对濒临崩溃的老人,他心里所有的恨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成了一团混杂着愧疚、自责和愤怒的乱麻。
他想起了杨家宴会上,自己是如何居高临下地羞辱她,看着她尊严扫地。
他想起了金凤岭的山道上,自己是如何冷酷决绝地推开她,任由她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
那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报复的。他以为,那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地狱,还在后面等着她。
如果不是自己和范家结怨,范云不会盯上自己。
如果不是范云盯上自己,王雪凝……或许就不会成为他用来威胁和报复自己的工具。
归根结底,王雪凝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他,彭玉。
他以为自己给出一千零五十万,就算是对那三年荒唐的感情、对她发疯这件事,做出了一个了结,一个交代。他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斩断过去,重新开始。
可他错了。
他现在才明白,他欠王雪凝的,不是钱。
而是一笔债,一笔因为自己而起,让她此刻正在魂飞魄散、生不如死的……血债。
这笔债,还不清,他这辈子都别想心安。
“走吧。”彭玉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到“有福轩”,店里依旧是一片狼藉。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那面古旧的铜镜。
镇魂镜……
难道,真的要把这件彭家失落的宝物,交到范云那个畜生的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