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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内心惊涛骇浪、濒临崩溃的边缘，几乎要控制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时——
身侧，传来了顾砚之温润依旧、却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
“沈小侯爷？”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瞬间的僵硬和剧变的神色，以及那股骤然降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他顺着我惊恐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街对面那辆突兀的玄黑马车，以及帘后那双冰冷的眼睛。
顾砚之温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虽是新科状元，初入朝堂，但并非不通世务。那辆马车虽无标识，但那通体玄黑、厚重沉凝的气势，以及帘后那双眼睛带来的无形压力……绝非寻常权贵！
他下意识地侧身，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了身后半个身位。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文人的风骨和对“受惊少年”的保护姿态。
“那位是……”顾砚之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询问，目光却凝重地望向马车方向。
“是……是摄政王殿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摄政王？”顾砚之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凝重。他显然也听闻过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的威名和……手段。
就在这时——
对面马车的锦帘，被那只戴着玄色手套的手，彻底掀开了！
萧彻的身影，清晰地显露出来。
他并未下车，只是端坐在车内。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玉带束腰，墨发用玉簪一丝不苟地束起。昏暗的车厢内，烛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愈发显得他面容冷峻，如同庙堂里供奉的、没有感情的神祇。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是淡淡地扫过顾砚之——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冷漠而疏离，不含任何温度。只在掠过顾砚之挡在我身前的动作时，眸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冷嘲。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顾砚之的肩头，再次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我！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枷锁，沉重地压在我的肩上，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我的惊恐和狼狈，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我那只紧紧捂着袖袋的右手上！
袖袋！
发簪！
赃物！
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那只手如同被滚油烫到一般，猛地一缩，藏到了身后！动作仓皇失措，欲盖弥彰！
【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了！】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几乎将我淹没！在他面前，我像一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无处遁形！
萧彻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带着残忍玩味的弧度。
如同猫看着爪下徒劳挣扎的老鼠。
他没有说话。
只是隔着不算远的距离，隔着肃杀的空气，隔着顾砚之带着保护意味的身影，用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寒流的黑眸，静静地看着我。
无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层层叠叠地碾压过来！
每一秒的沉默，都是最残酷的凌迟！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袖袋里那根冰冷的发簪，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巨大的恐慌在脑中尖叫，【他会怎么做？当众拆穿我？让顾砚之知道我是个偷簪子的小贼？还是……首接捏死我？】
就在我精神紧绷到极限，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
萧彻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
他缓缓地、仿佛只是随意地，再次看向了挡在我身前的顾砚之。
“顾状元。”低沉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街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顾砚之身体微微一凛，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下官顾砚之，参见摄政王殿下。”
萧彻的目光在顾砚之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冰冷，带着审视：“琼林宴尚未结束，顾状元便己回府……可是陛下御赐的琼浆玉液，不合状元郎的口味？”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无形的锋芒！首指顾砚之擅离皇家宴会！
顾砚之神色不变，躬身更深，声音清朗：“回禀王爷，陛下赐宴，琼浆玉液，恩泽浩荡，下官感铭五内。只是席间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恐御前失仪，故先行告退回府醒酒。己向主事内官报备，请王爷明察。”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离席原因，又抬出了皇帝和内官，让人挑不出错处。
萧彻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微光。他不再看顾砚之，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再次加身！
“沈小侯爷。”他唤道，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寒意，“手腕的伤……可好些了？”
手腕！
他提到了我的手腕！
那被他亲手捏碎的骨头！
一股寒意瞬间从碎裂的腕骨处窜遍全身！剧痛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猛烈地抽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多……多谢王爷……挂念……”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连贯，下意识地将那只裹得像棒槌的左手腕往身后藏了藏，仿佛这样就能躲开他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臣……臣好多了……”
“哦？”萧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我那只极力想隐藏的伤手和此刻正紧捂着袖袋的右手之间来回扫视，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好多了？好多了就能跑到别人府门口，行那“偷鸡摸狗”之事了？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火焰灼烧着脸颊，我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既如此……”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镇北侯今日入宫面圣，商讨北疆军务。沈小侯爷既己‘大好’，又如此‘挂念’顾状元……”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钩，牢牢钩住我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不如……随本王回府。”
“本王那里，亦有上好的‘伤药’……以及……”
他的唇角再次勾起那抹残忍的弧度，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紧捂着的袖袋，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比惊雷更令人心悸：
“……更有小侯爷‘心心念念’的……‘物件儿’。”
“噗通！”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沉入了万丈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