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那声清脆又带着告状意味的童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卧室里凝滞的空气。
江皓川伸向胡诗妤额头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他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的儿子,深邃眼眸中那抹因妻子异常而产生的凝重疑虑,瞬间被一种柔软的情绪覆盖。他极其自然地收回手,转而落在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宽大的掌心揉了揉那柔软的黑发,动作温柔而熟练。
“小泽乖,”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面对孩子时特有的磁性温和,“妈妈可能是没睡醒,有点迷糊。”他一边安抚儿子,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依旧锁定在坐在地上的胡诗妤身上,没有错过她因那声“爸爸”而更加剧烈的颤抖和眼底深不见底的惊惶。
胡诗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前这“父慈子孝”的画面,温馨得刺眼,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进她混乱不堪的现实。影帝江皓川…真的是这个孩子的爸爸!而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这个认知带来的荒谬感和排山倒海的恐慌,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可是妈妈好奇怪!”江星泽显然不满意爸爸轻描淡写的解释,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抱着爸爸的腿不撒手,固执地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控诉和不解,“她看小泽的眼神,像看…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不认识!”他努力寻找着能表达自己感受的词汇,小奶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动物园里的大熊猫…胡诗妤被这个童稚却精准无比的比喻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此刻看这小家伙的眼神,可不就是像在看一个天外飞来的、会说话的、还管自己叫妈的珍稀物种吗?
江皓川听着儿子的话,再看向胡诗妤的眼神,那份探究和凝重更深了。他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小家伙立刻像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但那双大眼睛还是警惕又困惑地盯着地上的胡诗妤。
“诗妤?”江皓川抱着儿子,再次看向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惊惶失措的表象,首抵核心。那不再是面对粉丝或镜头的疏离,而是一种属于丈夫的、带着关切和审视的深沉。
他的靠近,他身上那股清冽沉稳的雪松冷檀气息混合着男性特有的温热体温,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胡诗妤牢牢罩住。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不是影帝光环带来的距离感,而是一种更私密、更不容逃避的亲密关系的压迫。
胡诗妤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摇头,脖子却僵硬得像生了锈;她想说“我没事”,嘴唇哆嗦了几下,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我…没…不是…”
她的反应,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属于妻子的熟悉和依赖,只有纯粹的陌生、惊骇和一种近乎小兽般的茫然无措——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江皓川敏锐的神经。
他抱着儿子的手臂微微收紧,深邃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翻涌起一片晦暗不明的风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绝不仅仅是“没睡醒”或者“迷糊”能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