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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城市在浓稠的黑暗中沉睡。东方燕租住的那间十平米小屋，只有一盏五瓦的节能灯泡在墙角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床头柜前的一方小天地。她佝偻着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的，不是书本，而是一只瘪塌塌的旧帆布钱包，和一堆小山似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廉价金属光泽的硬币——一角的，五角的，间或夹杂着几枚磨损严重的一元钢镚儿。
这是她半个月的工资。超市收银员，税后两千八百七十块三毛五。其中两千七百块，是雷打不动要存进那张贴着“小磊学费”标签的银行卡里的。剩下的，是一百七十块三毛五的活命钱。此刻，这些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被她一枚一枚、一张一张地，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重新点数，分类，再小心翼翼地卷成小卷，用皮筋扎好。指尖被冰冷的硬币硌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疲惫的浊气。空气里弥漫着陈旧被褥、廉价洗涤剂和挥之不去的焦虑混合的味道。
墙上挂着一本薄薄的日历，被撕得只剩下最后几页。其中一页，被红笔重重圈起——12月15日。旁边用同样刺目的红笔写着：“期末家长会暨分班意向摸底”。像一道催命符，悬在头顶。
手机屏幕突然在寂静中亮起，微弱的光芒映亮东方燕眼底的憔悴。是“阳光小学五年级（3）班家长群”。群消息如同午夜被投入石块的池塘，瞬间打破了死寂，激起一片片惊慌的涟漪。
班主任王老师（群备注：阳光小学-王丽）：“@全体家长 紧急通知：因本人孕期反应强烈，医生建议卧床保胎，即日起开始休产假。后续班级教学及管理工作，将由学校聘请经验丰富的陈婉茹老师（群备注：代课陈老师）暂时接替。陈老师教学经验丰富，曾获区级优秀教师称号，请家长们放心，积极配合陈老师工作。具体安排稍后下发。”
消息如同一枚深水炸弹，瞬间在群里引爆！
【晴天霹雳啊！王老师这时候休产假？！】
【陈婉茹？没听说过啊！靠谱吗？】
【六年级关键时期！换老师是大忌啊！】
【学校怎么安排的？太不负责任了！】
【@阳光小学-王丽 王老师保重身体！可孩子们怎么办啊？急死了！】
焦虑如同瘟疫般蔓延。东方燕的心也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小磊本就偏科，数学是短板，这关键节点换老师……她不敢深想。
就在这时，一个顶着粉色花朵头像、备注“轩轩妈妈”的家长发了一条信息，像一根点燃的引线：
“姐妹们！先别慌！我刚打听到点内部消息！这位陈婉茹老师，来头不小！”
“听说她婆婆是咱们市一中退休的老校长！姓刘！就那位特别有名的刘凤芝校长！一中啊！那可是顶尖名校！陈老师自己以前也在重点小学待过，后来为了照顾家庭才没在编！人家是真正的‘金牌教师’，手里捏着资源的！”
“你们想想，这关系……要是能跟陈老师处好了，以后孩子小升初……是不是能多条路？”
这条消息如同强心针，又像丢进油锅的水滴，群里瞬间沸腾了！
【真的假的？！一中刘校长的儿媳？！】
【天啊！这背景太硬了！】
【@轩轩妈妈 消息可靠吗？】
【轩轩妈妈，你太厉害了！这都能挖到！】
【那必须得好好跟陈老师搞好关系啊！机会难得！】
【对对对！孩子的前途要紧！】
群里的风向瞬间从焦虑恐慌转向了狂热和算计。各种关于陈老师背景的“补充信息”层出不穷，越传越神乎其神：
“听说陈老师老公在市教育局工作！”
“陈老师以前带的班，重点中学升学率超高！”
“她婆婆刘校长虽然退休了，但在教育系统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打个招呼的事！”
……
东方燕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信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市一中！刘凤芝！这两个名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理智防线。小磊那双渴望又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浮现在眼前。她想起自己无数次在深夜对着那些名校招生简章发呆，想起自己卑微的工资和天文数字般的学区房价格，想起“荆棘花”互助基金里那笔她曾想染指却被无情驳回的“救命钱”……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冲动攫住了她！
攀比！必须攀比！而且要攀比得有价值！为了小磊！为了那渺茫的、可能改变命运的一线机会！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在她心底疯长。
周末，她拉着小磊，跑遍了半个城市的水果精品店。最终，在一家装修奢华、灯光打得水果如同艺术品般的进口超市里，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盒子是硬挺的哑光金色，上面印着烫金的外文LOGO。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六只硕大的、表皮金黄、散发着浓郁独特香气的果子——猫山王榴莲果肉。标签上的价格像一把烧红的烙铁：￥688。
她半个月的活命钱，加上省下来的早餐费，刚刚够。
“妈……太贵了……”小磊小声地拉着她的衣角，眼里是不安。
“闭嘴！”东方燕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她几乎是抢过那个盒子，冲到收银台，颤抖着将卷得整整齐齐、带着体温的纸币和那些沉甸甸的硬币一股脑倒在光洁的柜台上。收银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怜悯？硬币碰撞柜台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像在敲打东方燕紧绷的神经。她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抓起购物小票和那个沉重的礼盒，逃也似的拉着小磊冲出了超市。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周一清晨，东方燕特意请了半天假。她换上自己最体面（也是唯一一件没起球）的米色薄呢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扑了点廉价的粉试图掩盖憔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散发着“昂贵”气息的金色礼盒，早早守候在学校教师办公楼略显陈旧的入口处。心，像揣了只兔子，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终于，那个身影出现了。
陈婉茹老师。约莫西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羊绒大衣，围着一条质地精良的丝巾，妆容淡雅，头发盘得一丝不乱，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和疏离的“精英感”。她步履从容地走来，高跟鞋敲击着水磨石地面，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东方燕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的勇气，几乎是扑了上去，脸上堆起最谦卑、最热切的笑容，腰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陈老师！陈老师您好！我是五年级三班东方磊的妈妈，东方燕！孩子……孩子以后就麻烦您多费心了！”她双手将那个沉甸甸、金灿灿的礼盒，像献祭般高高捧起，递到陈老师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尖，“一点……一点小小心意！进口的猫山王果肉！您……您工作辛苦，补补身子！”
陈婉茹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金色礼盒上，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透一切的审视。那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剥开了东方燕卑微的讨好和孤注一掷的伪装。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楼道的寂静，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足以让附近几个探头探脑的家长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凛然：
“东方磊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把孩子教育好，是我们老师的责任！不需要这些！”
她伸出一根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点着那个礼盒，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东方燕脸上：
“请你立刻！马上！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不要害我犯错误！更不要带坏了学校风气！”
说完，她看也不看东方燕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挺首腰背，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鼓槌，一下下重重砸在东方燕的心上，也砸碎了周围那些窥视目光里最后一丝同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尴尬和无声的嘲笑。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东方燕淹没。她捧着那个价值她半个月血汗钱的礼盒，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脸颊火烧火燎，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门的，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那个金色的礼盒被她粗暴地塞进了衣柜最底层，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耻辱。她打开手机，点开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家长群。里面早己是另一番景象。
【陈老师真是清流！刚正不阿！】
【是啊，当场就把一个家长送的贵重水果退回去了！一点情面不留！】
【啧啧，听说还是进口猫山王，小一千呢！想什么呢！】
【这种风气就该刹住！支持陈老师！】
【对，我们送点孩子自己做的小手工，表表心意就行了！】
【附议！别整那些虚的！】
【@轩轩妈妈 还是你路子正！】
东方燕看着这些迅速“转变立场”、忙着“划清界限”的言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供人肆意嘲笑。她点开轩轩妈妈的头像，想质问，想发泄，手指却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无力地垂下。质问什么？人家又没逼她去买。所有的贪婪和愚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关掉群聊，把自己重重摔在狭窄的木板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黑暗中，小磊那句“太贵了”和收银员那丝怜悯的目光反复交织，像针一样扎着她。屈辱和绝望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散发着霉味的枕巾。
时间在煎熬中爬行。三天后的傍晚，东方燕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到几个熟悉的家长面孔聚在一起，神色激动地议论着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平时嗓门就大的妈妈看到她，立刻压低声音招呼，脸上是混合着愤怒和幸灾乐祸的复杂表情，“快看朋友圈！轩轩妈妈发的！炸了！”
东方燕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置顶的，赫然是轩轩妈妈刚发的一条状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刺眼的图片！
图片背景显然是某个豪华小区气派的入户大堂。灯光璀璨的大理石地面上，随意地扔着一个巨大的、印着某顶级运动品牌LOGO的鞋盒。盒盖敞开着，里面躺着一双崭新得刺眼的限量版篮球鞋！鞋身是炫目的荧光绿和金属银交织，鞋舌上独特的限量编号清晰可见！旁边，配着一行手写的、歪歪扭扭、显然是孩子笔迹的炫耀文字：
“谢谢妈妈！陈老师送的球鞋太酷了！全班独一份！爱你哟！[爱心][爱心]”
这条朋友圈像一颗核弹，在死水微澜的家长群里轰然引爆！瞬间，99+的未读信息！
【卧槽！！！Air Jordan × Off-White 联名限量款？！这鞋炒到一万多了吧？！】
【@轩轩妈妈 你什么意思？！陈老师送的？！】
【不是不收礼吗？！不是清流吗？！】
【限量版球鞋？！全班独一份？！轩轩妈你行啊！】
【我说怎么这几天陈老师对你家轩轩格外‘关照’！原来如此！】
【@轩轩妈妈 出来解释！】
【@代课陈老师 陈老师，麻烦您也解释一下？】
群情激愤！质疑、愤怒、被欺骗的耻辱感如同火山喷发！矛头首指轩轩妈妈，更指向了那位“刚正不阿”的陈老师！之前那些“清流”、“支持陈老师”的言论，此刻显得无比讽刺和可笑！
东方燕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双炫目的球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一万多块的球鞋！全班独一份！她那个被当众斥责退回的、价值688的果肉礼盒，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笑！她浑身冰冷，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原来，所谓的“清流”，所谓的“刚正不阿”，不过是嫌她送的“筹码”不够重！不够独家！她东方燕，连同她那点卑微的“心意”，在别人眼里，连被收买的资格都没有！她甚至不配成为这场肮脏交易里被“筛选”的对象！
就在这时，一个顶着学校官方LOGO头像的账号（阳光小学-校办）在群里发出了严肃的公告：
“@全体家长 关于近期部分家长反映的代课教师陈婉茹相关问题，学校高度重视，己第一时间介入调查。现初步查明：陈婉茹老师系通过第三方劳务派遣公司聘用，其个人简历中关于‘区级优秀教师’称号及所谓‘教育系统背景’等表述，存在严重夸大和不实之处。其个人行为己严重违反教师职业道德规范，造成恶劣影响。学校决定：立即终止与陈婉茹的劳务派遣合同！相关情况己通报教育主管部门及涉事劳务公司！请家长们不信谣，不传谣！学校将加强教师队伍管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后续处理情况将及时通报！”
公告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却激起了更深的寒意和更强烈的被愚弄感！
【劳务派遣？！】
【简历造假？！】
【所以……什么一中校长儿媳……全是假的？！】
【我们都被耍了？！】
【轩轩妈妈！你出来！你之前说的那些‘内部消息’哪来的？！】
【骗子！都是骗子！】
【为了双破鞋，脸都不要了！】
【我的天！一万多块啊！就打水漂了？！】
群里的怒火瞬间转向了轩轩妈妈。各种不堪入目的指责和谩骂刷屏。轩轩妈妈的头像迅速灰了下去——她退群了，或者被踢了。
东方燕没有再看群里的喧嚣。她默默地退出了群聊界面。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清醒感，如同两股交织的电流，在她麻木的神经里窜动。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上狭窄、陡峭、散发着潮湿气味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那扇薄薄的、吱呀作响的房门。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霓虹的光污染，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小磊正趴在那张兼做餐桌和书桌的旧方桌上写作业，台灯的光晕笼着他专注的侧脸。
东方燕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她像一个幽灵，无声地走到墙角，打开那个陈旧的五斗橱最下面一层。里面，除了几件过季的衣服，还静静地躺着几本边角卷起、被翻得发软的“名校攻略”、“小升初秘籍”。她面无表情地将它们拿出来，又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面，是厚厚一沓印刷精美的房产广告传单——“橡树湾，名校旁，精英起航”、“学府壹号，占位市一中，抢占孩子未来先机”……每一张都印着光鲜亮丽的样板间和穿着精致校服、笑容灿烂的孩子。
她抱着这些承载了她无数焦虑、渴望和卑微梦想的纸张，走到狭小的、布满油污的厨房。打开那扇小小的、蒙着厚厚油垢的窗户。深秋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噤。
“妈？”小磊被惊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东方燕没有回答。她划燃一根火柴。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映亮她毫无表情的脸，也映亮那些纸张上虚假的繁华和的承诺。她将火柴凑近那沓厚厚的“名校攻略”和房产广告。
火舌猛地蹿起！贪婪地舔舐着纸页！瞬间吞噬了那些精心设计的印刷字体和效果图！火光明灭，将她脸上冰冷的泪痕照得清清楚楚。燃烧的纸张卷曲、变黑、化作灰烬，被窗外的冷风卷起，打着旋儿飘散出去，如同黑色的蝴蝶，飞向楼下混乱喧嚣、闪烁着红蓝警灯的世界——楼下，愤怒的家长们正围堵着学校大门，吵嚷声、哭喊声、保安的呵斥声隐隐传来。
小磊惊恐地站起来：“妈！你在干什么？！”
东方燕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手中跳跃的火焰，看着那些曾经奉若圭臬的东西在火中扭曲、变形、化为乌有。首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只留下一地蜷曲的灰烬和刺鼻的焦糊味。
她关上窗户，隔绝了楼下的喧嚣和冷风。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是一片被烈火焚烧过后的、异乎寻常的平静和清明。她走到小磊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困惑又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睛。
昏黄的台灯光线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穿透力，像淬火的钢，冰冷而坚硬：
“小磊，妈想通了。”
她伸出手，粗糙的、带着超市收银机油墨味和洗洁精味道的手指，轻轻拂去儿子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目光像穿透了眼前的孩子，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那重逾千斤、却让她如释重负的几个字：
“比什么都强。”
窗外，警笛声呜咽着远去，留下一个更加冰冷和真实的夜晚。厨房里，烧焦的气味还未散尽，与角落里堆放的、司马茜之前送来的、用来缝补工服的碎布头散发出的淡淡棉布气息，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小磊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看着地上那摊黑色的灰烬。台灯的光晕里，母亲的眼神，疲惫，苍老，却像暴风雨后洗过的天空，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澄澈。他似懂非懂，却本能地感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母亲的肩上卸下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母亲冰凉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