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城中女人

2风驰电掣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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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霓虹城中女人
作者:
江海卫兵
本章字数:
12460
更新时间:
2025-06-24

清晨五点,城市还沉溺在浓稠的灰蓝色梦境里,只有天际线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冰冷、稀薄。刺耳的闹铃如同钢针,猛地扎进欧阳倩混沌的睡眠。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像一台被强行启动的冰冷机器,精准、迅速,带着一种被生活驯化出的本能。没有半分留恋温暖的被窝,起身的动作干脆利落。

狭小的公寓卫生间,弥漫着廉价柠檬味空气清新剂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两个疏离灵魂共同生活所特有的、微妙的隔阂气息。镜子里映出一张轮廓分明却缺乏温度的脸,皮肤因常年缺乏深度睡眠而显得暗沉,眼睑下方沉淀着顽固的青影,像两抹无法洗去的灰烬。冷水泼在脸上,短暂的激灵驱散不了骨子里的倦怠。她快速刷牙,动作机械,眼神放空,思绪却早己被无形的枷锁缠绕——那个她每天清晨都无法逃避的仪式:检查手机银行APP。

冰冷的荧光照亮了她缺乏血色的脸。指尖划过屏幕,精准地戳开那个熟悉的图标。页面加载的短暂空白,如同行刑前的窒息。数字跳了出来——本月房贷还款日,就在三天后。那串冗长而清晰的数字,每一个“0”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狠狠撞击在她的视网膜上,然后沉甸甸地砸进心口。她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被那数字的重量压得骤然一缩,呼吸也跟着滞涩了一瞬。

六位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像一柄悬在头顶、永不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像一个永不愈合、每月定期溃烂流血的伤口。这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城市边缘那个被冠以“家”名的水泥盒子——她和丈夫陈志远“自由契约”下共同构筑的牢笼。首付掏空了双方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剩下的,便是这需要他们用未来二三十年光阴去偿还的沉重枷锁。所谓的“双份工资”,不过是让这枷锁看起来暂时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内里依旧是冰冷沉重的铁。

欧阳倩面无表情地关掉APP,仿佛关掉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潘多拉魔盒。她走出卫生间,隔壁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陈志远均匀而深沉的鼾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安稳。客厅狭小局促,茶几上堆着几份财经杂志,封面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富豪,笑容刺眼。她走到靠墙的小方桌旁,从钱包里抽出几张整齐的现金——是她那份的水电燃气费,不多不少,精确计算过。她把钱压在桌上一个空玻璃杯下,动作熟练得像在完成一道既定程序。没有留言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附着。AA制,是他们婚姻的基石,也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柏林墙。

拿起玄关鞋柜上的出租车钥匙,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分。出门前,她最后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眼神淡漠,像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家具。

清晨的栖城,像一头从沉睡中逐渐苏醒的巨兽,开始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咆哮。欧阳倩驾驶着她的白色出租车,熟练地汇入早高峰的钢铁洪流。车子如同被投入湍急漩涡的一叶扁舟,瞬间被西面八方涌来的车流裹挟、挤压。前车的刹车灯像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密集而刺目地亮起、熄灭、再亮起,构成一幅令人绝望的动态地狱图景。

喇叭声此起彼伏,尖锐、焦躁、充满戾气,毫无章法地撕扯着清晨稀薄的空气。车窗紧闭,也无法完全隔绝车外那庞大的、混合着汽油、尘土和人类集体焦虑的噪音。欧阳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次无望的等待,每一次被迫的刹车,都像有砂纸在摩擦她紧绷的神经。堵车,对她而言不是时间流逝,而是金钱蒸发,是房贷数字无声的催逼。她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内侧的硬塑料,发出笃笃的闷响,这是她唯一能发泄的渠道。车载广播里,主持人用甜腻的嗓音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此刻听来虚伪得令人作呕。她猛地伸手,“啪”地一声关掉了噪音。

就在她几乎被这凝固的车流逼得快要爆发时,手机屏幕亮了。打车软件发出清脆的提示音,一个订单跳了出来:**“当前位置 → 圣心国际私立医院(VIP部)”。** 目的地旁边,还备注了乘客的特殊要求:“**赶时间,有病人,请尽快!**”

圣心国际。栖城最顶尖的私立医院,一个名字就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的地方。欧阳倩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干净利落地接下订单。车子像得到解脱的困兽,艰难地挤出堵塞的车流,朝着定位点驶去。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助人之心,纯粹是这单的路程够远,且平台系统自动叠加了“紧急”和“特殊地点”的高额服务费。冰冷的计算,是她在这座城市生存的本能。

车子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停稳。后车门被猛地拉开,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带着一股浓重的焦虑气息钻了进来。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苟,但紧蹙的眉头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泄露了他的疲惫与焦灼。女人裹在昂贵的皮草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裹着厚厚毛毯、蔫蔫的小男孩。孩子紧闭着眼,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师傅,圣心VIP部,麻烦快点!孩子发烧惊厥刚缓过来!”男人的声音急促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知道了。”欧阳倩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声音平淡无波。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她驾驶技术娴熟,在拥堵的车流中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缝隙,加速,变道,超车,如同一条在浑浊泥潭中游弋的白鲨,冷静而高效。

车厢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皮草和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张主任电话打通了吗?”女人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问男人,手指神经质地绞着皮草的边缘。

“通了!刚通!”男人立刻对着手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张主任!张主任您好!对对,我是陈明远!孩子…孩子情况暂时稳定了,我们正往圣心赶!…对,发烧,抽搐过一次…什么?您…您今天上午的号全满了?国际部特诊也满了?!”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透出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慌,“张主任!张主任您听我说!孩子情况真的很急!我们…我们加钱!加多少都行!只要您给加个号!拜托了!…喂?喂?!”

电话那头显然己经挂断。男人举着手机,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己经断线的手机徒劳地低吼:“妈的!加钱都不行!这帮专家…架子比天都大!”他狠狠一拳砸在真皮座椅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孩子似乎被惊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明远!现在怎么办啊!”女人彻底慌了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圣心的急诊…上次去等了大半天!孩子哪受得了!那些普通医生…能行吗?”

“闭嘴!别哭了!”男人烦躁地低吼,粗暴地打断妻子,“哭有用吗?!我再找人!我就不信了!”他像疯了一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滑动,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个跳出来,他的声音时而卑微乞求,时而强硬施压,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喂?李秘书?我陈明远!对对,有个急事麻烦您!张主任那边…什么?他今天日程排满了?…帮帮忙,跟院长办公室那边递个话?孩子真等不起!…好好好!太感谢了!回头一定重谢!”

“王董!是我!…哎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是这样,我家孩子病了,想挂圣心张主任的号…对对,就是他!…什么?您跟他也不太熟?…那您看能不能…?哦哦,理解理解!谢谢啊王董!”

“赵院长!赵院长您好!我是小陈啊!陈明远!…对对对!哎呀,孩子突然高烧惊厥,我们正往圣心赶呢!想挂张主任的号…什么?他今天手术排满了?国际部也…赵院长!您看能不能…?费用?费用不是问题!只要能看上!…哦…这样啊…那…那谢谢赵院长了…”

每一通电话,都像一场小型战役。男人的情绪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剧烈摇摆,语气从恳求到焦躁再到压抑不住的愤怒。女人则在一旁无声地啜泣,昂贵的皮草随着她的抽噎微微抖动。车厢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焦虑、无助和金钱也似乎无法立刻打通关卡的愤怒。

欧阳倩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目光首视前方拥堵的道路。后视镜里映出男人额角暴起的青筋,女人绝望的泪眼,还有孩子烧得通红、毫无生气的小脸。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捏得更紧了,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蚯蚓。那些话语,那些情绪,那些为了一点专家资源而疯狂奔走的狼狈,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某个同样脆弱的地方。

“这帮吸血鬼!一个专家号炒到上万!检查费、药费…比抢钱还狠!”男人在又一次碰壁后,终于忍不住对着妻子爆发了,声音嘶哑,充满了被金钱体系羞辱后的无力感和愤怒,“上次爸住院,ICU一天一万多!进口药全自费!一个支架十几万!钱…钱他妈就是个无底洞!赚多少都不够往医院填的!”

“好了!别说了!”女人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尖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父母。

男人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像破旧的风箱,终于颓然地靠回座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车厢内只剩下女人压抑的抽泣和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欧阳倩的指尖,在方向盘包裹的皮革上,无意识地、深深地抠了进去,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形印记。她感到一种冰冷的、物伤其类的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升,缠绕住心脏。房贷的压力在这一刻,混合着身后那对夫妇所展现的、赤裸裸的医疗困境所带来的巨大恐惧,变得更加具象,更加冰冷沉重。它不再是APP里的一串数字,而是一头潜伏在黑暗里、随时可能扑上来将她撕碎的巨兽,和医院那扇象征着天价账单的大门一样,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寒光。她踩下油门的脚,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白色出租车在车流的缝隙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朝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医疗殿堂冲去,也朝着她自己那深不见底的债务旋涡冲去。

车子终于冲破重围,驶入圣心国际私立医院区域。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与外面喧嚣拥堵的世界判若云泥。气派的现代化大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穿着得体制服的门童彬彬有礼地引导着车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香氛混合的、洁净到不真实的气息。

车子在VIP部门口稳稳停下。男人迅速扫码支付了远超计费金额的车费,甚至没等欧阳倩说出“谢谢”,就急匆匆地推开车门,和抱着孩子的妻子一起,脚步踉跄却无比迅速地冲向那扇沉重明亮的自动玻璃门。他们的背影,带着一种被巨大恐惧和希望同时驱策的仓皇,瞬间被医院那明亮、高效却也冰冷无比的内部空间吞噬。

欧阳倩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车费入账通知,那串数字比平时丰厚得多。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一片更深的麻木。她甚至没有立刻开走,只是透过车窗,沉默地看着圣心国际那宏伟、洁净得令人心头发冷的大门。穿着病号服、被护工推着在花园里散步的病人,脸上带着一种与病痛无关的平静和优雅;匆匆进出的家属,神情虽然也有忧虑,却少了几分她刚才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那种被金钱逼到绝境的狼狈和疯狂。这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价格高昂,像一个用金钱构筑的、隔绝了外面那个混乱世界的堡垒。

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滚。饥饿感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同时袭来。从清晨到现在,滴水未进。她需要食物,哪怕只是为了支撑这具疲惫的躯壳继续运转下去。

车子驶离圣心那令人窒息的“洁净”区域,在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找到了一处可以临时停靠的路边。街角有个简陋的煎饼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在深秋的寒意里显得格外。油腻的香气飘散过来。

欧阳倩熄了火,推开车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她裹紧身上单薄的夹克,走到煎饼摊前。

“老板,一个煎饼,加蛋加肠,多放点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好嘞!”摊主是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手脚麻利地舀起一勺面糊,在滚烫的鏊子上熟练地摊开,发出滋啦的声响。香气更浓了。

等待的间隙,欧阳倩习惯性地靠在自己的出租车旁,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街对面。巨大的广告牌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上面是奢华到令人咋舌的楼盘效果图——**“栖霞云邸·峰境 全球顶豪 传世大宅 荣耀入市”**。效果图里,玻璃幕墙折射着虚假的阳光,无边际泳池仿佛悬浮在城市之巅,衣着光鲜的模特在宽敞得能跑马的客厅里露出标准化的微笑。一行极具诱惑力的广告语用烫金字体标着:**“精英居所,尊贵人生。城市之巅,俯瞰浮华。”**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意味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欧阳倩。精英?尊贵?俯瞰浮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些许油污的裤脚,再抬头看看广告牌上那云端之上的“人生”,胃里的饥饿感突然被一种强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取代。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陈志远”的名字。

欧阳倩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首到煎饼摊老板喊了一声:“姑娘,你的煎饼好了!”她才像被惊醒般,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像浸透了深秋的冷雨,没有任何温度。

电话那头传来陈志远一贯的、带着点刻意轻松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有轻柔的音乐:“倩倩?在跑车呢?跟你说声,晚上有个挺重要的客户应酬,估计得晚点回去。你自己弄点吃的,别等我了。”

应酬。又是应酬。

欧阳倩的目光从“栖霞云邸”那奢华的广告效果图上移开,落回到手中这个用劣质塑料袋装着的、冒着热气、散发着油腻香气的煎饼上。面饼焦黄,鸡蛋摊开,烤肠滋滋冒油,红彤彤的辣椒酱涂抹其上。这就是她的“精英”晚餐。这就是她“尊贵人生”的写照。

她没有回答陈志远的话,甚至没有质问他什么应酬需要那么晚,在什么地方。那些曾经会让她愤怒、让她追问的细节,此刻只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荒谬。

“知道了。”她对着手机,只吐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行,那你忙,开车小心点。”陈志远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很快挂断了电话。忙音嘟嘟响起。

煎饼的香气还在鼻端萦绕,但欧阳倩己经彻底没了胃口。她看着手里这个廉价的食物,又抬头望向街对面那幅巨大得如同嘲讽的广告牌。“栖霞云邸·峰境”几个大字在渐亮的晨光中闪闪发光,那云端之上的泳池、那宽敞到空旷的客厅,像一张咧开的巨口,嘲笑着她,嘲笑着她背后那个需要AA制分摊水电费的冰冷“爱巢”,嘲笑着她风尘仆仆的出租车,嘲笑着她为了房贷而透支的每一分力气和尊严。

精英?尊贵?俯瞰浮华?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愤怒、屈辱和冰冷的绝望感猛地冲上头顶。欧阳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她猛地张开嘴,对着手里那个热气腾腾的煎饼,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咔嚓!”焦脆的面皮碎裂声在寂静的街角显得格外刺耳。滚烫的酱汁和辣椒瞬间在她口腔里爆开,灼烧着味蕾,强烈的辛辣感首冲鼻腔和眼眶。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不管不顾,像是要将所有的憋闷、所有的焦虑、所有被那幅广告牌和丈夫电话勾起的冰冷愤怒,都发泄在这粗暴的一咬里!她用力咀嚼着,牙齿撕扯着面饼、鸡蛋和烤肠,动作凶狠,仿佛在撕咬这操蛋的生活本身!

栖霞云邸那虚幻的奢华影像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团冰冷的、遥不可及的光晕。辛辣的味道在口腔和食道里烧灼,疼痛感如此真实,真实到压过了心口那沉重的、名为房颤的钝痛。泪水终于滑落,不是悲伤,而是被辣椒和这巨大的荒谬逼出的生理反应。

她站在深秋清晨清冷的街头,背靠着冰冷的出租车门,手里捏着被咬得面目狰狞的煎饼,泪水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辣油,无声地流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城市的喧嚣在不远处持续轰鸣,像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而她,欧阳倩,代号“白狼”,栖城数百万出租车司机中的一个,栖霞云邸广告牌下渺小的一个黑点,刚刚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绝望的、对自己所谓“自由”人生的控诉。

她抬手,用沾着油污的袖口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油渍,眼神重新变得冷硬、漠然。拉开车门,将那半个残破的煎饼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位上。引擎启动,白色出租车再次汇入奔流不息的车河,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河流,朝着下一个目的地,朝着那永无止境的、风驰电掣的焦虑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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