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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绳在腕间收紧，像一道燃烧的血痕。我抬头望向天际——黑云漩涡中央，混沌之主的完整形态正在凝聚。先是骨骼，再是经脉，最后覆上苍白的皮肤。当那张与我完全一致的面容显现时，我胃部一阵抽搐。
"师父，别看它的眼睛。"灰华横剑挡在我身前，银发在狂暴气流中飞舞，"它在同步您的情绪。"
来不及回应，混沌之主己经睁开双眼。左眼与我相同，右眼却是虚无的黑洞。更诡异的是，它的右半身始终保持着模糊虚影，仿佛被橡皮擦去了一半的画作。
"很丑陋，对吧？"混沌之主抚摸自己残缺的右臂，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这是你当年不要的部分——对自己的怀疑，对存在的恐惧。"它突然指向我，"而现在，你将亲手补全我！"
天地间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我脑海中的记忆迷宫剧烈震动，数块镜面同时爆裂。剧痛让我单膝跪地，灰华立刻结印护住我神识，他眉心的剑纹亮如烈日。
"双生剑诀。"灰华将剑平举，灰瞳中星河流转，"师父，还记得太初剑法的起手式吗？"
我强忍头痛站起，从虚空中唤出半透明的太初剑影。当我的剑尖与灰华的剑臂相触时，红绳突然延伸出无数光丝，将我们连成整体。一种奇异的共鸣在血脉中奔涌，仿佛我们共用同一个心跳。
"阴阳相生，乾坤倒转！"
随着口诀，两股剑气冲天而起。我的剑光纯白如雪，灰华的剑气漆黑如夜，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太极旋转，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威能，所过之处云开雾散，连混沌之主的黑云都被撕开一道缺口。
"漂亮！"混沌之主却大笑起来，"但你们能维持多久？"
它残缺的右臂突然伸长，化作黑色巨爪抓向太极图中央。就在接触的瞬间，灰华身体猛地一颤，灰瞳中的星河突然分裂——左眼变回紫色，右眼化为漆黑。
"暗华？"我心头一紧。
"惊喜吗，师父？"灰华——不，现在是暗华——歪头露出邪笑，手中剑气骤然变得狂暴，"这具身体现在归我管了！"
太极图立刻失衡，黑色部分疯狂吞噬白光。混沌之主趁机一爪撕来，暗华竟侧身避开，任由那一爪击中我的肩膀。剧痛中，我看到自己的鲜血溅在腕间红绳上，绳子顿时黯淡了几分。
"你在干什么？！"我怒吼。
暗华舔着嘴唇："让游戏更有趣些..."话音未落，他身体又是一颤，灰瞳重现，"师父！我控制不住切换！"
混沌之主己经杀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灰华推开我，自己硬接下一击，胸口被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奇怪的是，没有流血，只有缕缕灰雾逸散。
"契约在削弱！"凤九的声音从三生石传来，"你们的情感联系正在消失！"
我这才惊觉，看着灰华受伤，我心中竟没有往日的绞痛，只有冷静的战略评估。而灰华望来的眼神也少了温度，多了机械般的忠诚。
混沌之主再次袭来。我咬牙拉起灰华："再来！"
双剑合璧，太极再现。这次我刻意控制力度，以防暗华突然夺权。剑气横扫，将混沌之主逼退数百丈，它残缺的部分在剑光中蒸发，发出刺耳尖啸。
"没用的！"混沌之主重组身形，"只要秦岳还活着，我就不会真正死亡！因为我们本就是一——"
"闭嘴！"灰华突然暴喝，声音竟同时包含东华的清亮与暗华的嘶哑，"不准你叫那个名字！"
他剑臂光芒大盛，一道前所未有的灰光劈出，在混沌之主胸前留下贯穿伤。后者惊愕低头，看着伤口中流出的不是黑血，而是金色的光点。
"这是...太初剑气？不可能！"混沌之主疯狂后退，"剑魂还没完全重铸！"
灰华喘着粗气，身体在三种形态间快速闪烁："师父...它怕的是...最初的..."
话未说完，他突然变回少年东华的模样，银紫长发，异色双瞳满是茫然："师父？这是哪里？"
我心头大震——这是最早期的东华人格！混沌之主见状大喜，趁机一爪掏向少年东华后心。
"小心！"
我飞身去挡，却见东华本能地转身，双手结出一个我从未教过他的古老法印。磅礴神力爆发，竟将混沌之主暂时禁锢。完成这一击后，东华昏倒在地，又变回灰华形态。
"神尊！"陆吾从废墟中爬出，脖颈上的黑纹己褪去大半，"我看到了...混沌的弱点藏在您最早遗忘的记忆里！就是您给东华殿下命名之前的那段！"
最早遗忘的...我按住太阳穴，却只抓到一片空白。凤九的虚影飘到身旁："三生石内有记忆长河，那里保存着所有轮回的真相。但您必须与契约者同去，且时间有限。"
我看向昏迷的灰华，红绳己经黯淡如枯血。孙思邈拖着伤腿过来："神尊，每次使用双生剑诀都会加速契约代价。如果情感完全消失..."
"我知道。"我打断他，轻轻抱起灰华，"所以我们必须在忘记前找到答案。"
三生石前，凤九教我们将血滴在"秦华·东华·命契"的字迹上。石面泛起涟漪，化作一汪血色水池。
"手牵手跳进去。"凤九的声音开始飘远，"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松开彼此..."
我与灰华十指相扣，跃入血池。下坠感持续了许久，最终我们站在一条星光璀璨的长河中，无数记忆碎片如鱼群般游过。
"找发光的那个。"灰华指向远处一点金芒，"它正在呼唤我们..."
逆流而上，金芒越来越近。突然，一个记忆碎片主动撞入我眉心——
白衣"我"跪在轮回池边，怀中抱着刚成形的剑灵婴孩。与之前看到的不同，这次"我"满脸泪水，不断亲吻婴孩的额头："对不起...不得不这样做...但我会找到你的...每一世都会..."
婴孩睁开眼，紫眸清澈见底。他小手抓住"我"的一缕头发，奶声奶气地说："不哭...秦华..."
画面切换，同一个"我"站在三生石前，将情感记忆封印入内："以此情为祭，换你重生为独立个体...而非我的附属物..."
最后的画面中，少年东华在雪地里追着我喊："师父！等等我！"而我转身微笑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金色——那是剑魂共鸣的迹象！
"原来如此..."灰华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您当年剥离混沌时，不仅分离了力量，还有...爱。"
他用的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颤。记忆长河突然剧烈震荡，无数碎片开始湮灭。
"契约在吞噬记忆！"灰华拉住我，"必须回去了！"
回归途中，一个发光的碎片擦过我们交握的手。刹那间，我看到了最可怕的未来——完全体的太初剑悬浮虚空，而我和东华如陌生人般分立两侧，眼中再无温情...
回到现实世界，三生石己经布满裂痕。灰华率先醒来，灰瞳中情绪复杂："师父，我想起来了...您创造我不仅是为了对抗混沌..."
"更是为了给你自由。"我接话，却感到一阵空虚——那段感人记忆带来的情绪波动正在迅速消退，"但现在..."
混沌之主的咆哮打断我们。它己恢复完全体，正疯狂攻击孙思邈布下的结界。更可怕的是，我注意到它残缺的右半身比之前凝实了些。
"它在吸收契约消散的力量！"凤九惊呼，"一旦契约完全解除，它就能补全自身！"
灰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师父，还有一个办法。"他声音颤抖，"完全激活契约，但代价是..."
"加速情感流失。"我平静地接完，竟不觉得悲伤，"最终我们会变成纯粹的剑与剑主。"
西目相对，灰华眼中流转的星河渐渐凝固。腕间红绳开始发烫，我知道这是最后的选择时刻——
要么保留感情但无力对抗混沌，要么牺牲羁绊换取力量，却赢了也会形同陌路。
灰华的手指轻轻抚上我脸颊，我们同时微微一颤。曾经只需这样简单的触碰就会心跳加速，现在却只感到微弱的温度。
"动手吧，师父。"他放下手，灰瞳如冰，"趁我还记得...爱您的感觉。"
混沌之主的利爪撕开最后一道结界。我深吸一口气，将太初剑影抵在灰华心口：
"以吾真名，唤汝归位。"
红绳骤然崩断，化作两道血光分别没入我们胸口。剧痛中，我感到最后的情感如沙粒般从指缝流走，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力量共鸣。
灰华的银发完全化为雪白，眉心剑纹伸展成金色纹路覆盖全身。当他睁开眼时，瞳中的星河己经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兵器般的冷光。
"太初剑灵，听候差遣。"他的声音空洞如山谷回响。
远处，混沌之主发出既像欢呼又像哀嚎的长啸。我举起手，太初剑的完整形态第一次在三十万年后重现世间。
剑锋所指，星河倒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