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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呀。”是宁琳的声音，“哦不，中午好呀，睡得可真沉呢。”
宁琳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拿着夹子，里面飘出食物在烘焙的味道。
“好香，怎么不叫醒我？”
“没事呀，今天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还真有郊游的样子呢。”
宁琳转身又进了厨房，我看着满满的一桌行李发出赞叹。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呢。”
宁琳让我在院门口等她，片刻后发动机的声音响起。
“走——”
这次换成宁琳摇下车窗，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过了晌午，我和宁琳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的沙滩上，说是郊游，其实并没有走多远，毕竟这个海滨城市到处都是可以郊游的地方。
我们远离了稀散的人群，在一棵大树下席地而坐。
“说好了哈，有问必答，不许撒谎，不许沉默，不许回避。”宁琳盯着我说，“前天晚上可是答应我了的。”
“嗯。”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问了。”
“只能问三个。”
“这么少？！”
“嗯，规则多了，机会就少了。现在有一个了，还剩两个。”
“啊不不不，刚才那个不算的。不算可以吗？”
“可以的，那算上这个，还是剩两个。”
“……这个也不算的。”
“那到底哪个才算？”
“接下来的，接下来的都算。”
“那你问。”
“好，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脑短路了一下，原来我至今连名字都没和她说过吗？
“是的，你没说过。”宁琳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你现在认真说，好好说，详细说。”
“我叫南染，妹妹叫南里，老妈叫南卿。”
“你还有个妹妹？！”宁琳一惊。
“是的，己经去世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啊——刚才那个是脱口而出的，我收回。”宁琳慌忙解释道。
自从找回了宁瑾之后，宁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大概是紧绷了多年的弦终于放了下来，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性格温柔的普通女性，为了一点小小的不完美就惊慌失措。
“好啦，那认真提问第二个吧。”
“嗯……”宁琳想了想，“喜欢森林还是大海？”
“这也是其中之一个问题啊？”我疑惑道。
“是呀。”宁琳认真的说道，“说嘛。”
“森林。”我回答道，“我讨厌大海，讨厌海滩。”
“这样啊，那今天选错地方了啊……”宁琳看着海的方向呢喃道。
“没关系，不是找到了一棵树嘛，也算是我的救赎之地了。”
“真夸张……”
“好啦，最后一个了。”
“我没有问题了。”宁琳说。
“是吗？我以为你还有好多问题。”
“什么问题呀？”
“比如为什么我会知道柳林街，为什么我会知道宁瑾的信息，为什么……”
“好啦……”宁琳打断我的思绪，“我35岁了，那些早都不重要了。”
“35岁了就会变得不重要吗？”
“对呀，35岁了，未来的每分每秒都远比过去的每年每日来的珍贵。”宁琳说，“所以，我怎么可以花未来的时间去讲过去的事情呢。”
我若有所思。对杀手来讲人生也有这条分割线吗？
“等你到35岁就知道了。”宁琳说。
“你这是故作深沉。”我鄙夷道。
“你说什么都对。”
我装作自己被摆了谱，故意拿起一个苹果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大口。
“哎呀，我说实话还不行吗，这最后一个问题，不想无意义地浪费掉。”宁琳赶忙来安慰我，“所以留到以后我想问的时候再问好不好？”
“好吧。”
“乖啊——”
宁琳彻底变成了一副姐姐的姿态，我看着宁琳的眼神，海风吹动她的发簪，此刻是清澈如水的恬静。
“你好喜欢这支樱花发簪啊。”
“对呀，为了它，我违背了做女人的意志。”
“什么？！”我一惊，“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就是同一件饰品不能重复出现在对方眼前三次，在女人的约会穿搭上是重大禁忌，会显得我的衣柜很空很贫瘠。”
“……先不说发簪的事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也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我的摩托车呢？”我问她，“我怎么没在车库里看见它啊？”
“我卖了。”
“哈？！”我大吃一惊，“你在骗我吧？……”
“没骗你呀，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又没有我的证件，没有手续，哪个二手车商会收啊？”
“卖给我们家山脚下收废品的大叔了。大爷说最近行情不好，只能给180块。”
“……我给你200块，不，300块，赶紧去给我赎回来。”
“哎呀。”宁琳说，“你来的第二天我就卖了，人家早就拆开处理掉了。”
“你咋不问我？”
“我问了，你‘嗯啊’哼唧了一声，我当你同意了。”
“什么时候问我了？”
“你昏迷的时候，我在你床边问的。”
“我……你这不叫卖了，这叫丢了。”我气愤道，“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呢！”
“摔坏了呀，那天。”宁琳说，“后视镜都掉了，带你回家的一路上我简首颜面扫地。”
“啊……”我一仰头，向后倒去。
“好了，别哀嚎了。”宁琳拽着我的手，试图把我拉起来，“正好你提醒我了……”
“别理我，我心如死灰。”我压低了声音。
“这个给你。”宁琳晃了晃手里的物件，“你看到这个，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来呀？”
我仰起脖子一看，又是那只小狐狸。
“干嘛，又要替你保管啦？”
“不是，这次是真的给你了。”宁琳说，“我今天早上特意去磨的一把新的。”
“这年头还有人磨钥匙……没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不得放着备用吗？”宁琳说。
“说的也是……你怎么不换一把电子锁呢？像昨天那种脉冲解码的锁，多安全。”
“我喜欢开机械锁的声音。”
“为什么？”
“让我有回家的感觉。”宁琳说，“而不是像换一个地方上班似的。”
“你只是单纯的老土吧？”
“行……我年纪大了我老土……”宁琳暗暗嘟囔道，“我才发现你这个人嘴巴怎么这么毒，你这只鲸鱼可是一点都不温驯。”
我接过小狐狸，发现上面多了一把钥匙。
“这又是啥？”
“车。”
“车？”我坐了起来，“这也是你磨的？”
“是我磨的，好了吧，所以别惦记你的破摩托了。”
“你让我开你这辆红色的跑车？会不会太低调了点？”我指了指不远处偌大的停车场，宁琳的车就像一颗红豆掉在了白米饭里。
“做梦吧。我还不舍得给你呢。”
“那你咋就舍得卖我的摩托？”
“我……对不起，好了吧？……再说了，你觉得这是我的车钥匙吗？”
我仔细看了看钥匙，确实不像，看起来像电毛驴的钥匙——确切地说，像电毛驴后面那个兜箱的钥匙。
“什么车的钥匙长这样啊……”我嘀咕道。
“……这是车库的钥匙，车还停在家里车库呢。”
我回想了一下，难怪早上让我在院门口等她。
“回家你就看到啦。”宁琳说。
我们就这样在树下闲坐半日，认真吃了一顿许久未知味的饭，彼此仿佛都回到了十多岁的年纪，斗嘴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闲话，没有再提起过往，也没有再提起纷争。
下午，我们到医院里，隔着急救室的玻璃探望了宁瑾，她还在昏迷中。
“虽然送医还算及时，但右腿创口太大，恐怕难以保住。”医生说，“伤口感染的严重，只能截除了。”
宁琳挽着我的手臂，我感受到了她身体微微的颤动。
“别的伤口还好，情况没有很严重。”医生又说，“现在生命体征稳定，就等她醒来再好好休养就无大碍了。”
宁琳向医生道谢后，我们走出了医院，又是黄昏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