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杉在洛颜离开后,终于撑不住了,她七窍流血,栽倒在地。
洛家己不复存在,洛家女岂能独活下去?
她真的很庆幸,她的夫家给她的毒酒,并未立即毒发,而是有机会让她再见洛颜最后一面,救她出去,从此来抵消她曾经的罪恶。
雪花撒在她的发丝上,衣袖中的一个祥云结掉落在她面前。
她颤抖地向前,满是鲜血的手抓起那个七色的祥云结,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风光月霁的少年在向她微笑。
“元,元澈……”
洛云杉眼角含着泪珠,闭上了双眼,她抓着祥云结的手坠落在地,失去了生息……
洛颜撑着满是弓弩的身躯杀到了南门,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众多金吾卫与御林军正围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城墙之上,则是众多准备就绪的弓箭手和皇帝沈明稷。
“策儿,你母后来了!”沈明稷居高临下地望着洛颜,将一个少年拉到了身侧,冷笑着,眉眼间蒙上一丝阴鸷。
洛颜紧紧握住长枪,那双因憎恨而发红的双眼,似要将沈明稷千刀万剐!
她快步冲到包围之中,手起枪落之间,便有几个金吾卫应声倒下。
“慕宴时……”洛颜半跪在地上,轻声呼唤双眼紧闭的男子。
慕宴时猛地睁开双眼,右手手臂抵在洛颜的脖子上,左手带血的长剑,似是下一秒便要穿过她的喉咙。
他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皇后娘娘,臣说过,像他这种自私狠辣之辈,不可信……”
慕宴时以洛颜为质,西周的御林军皆向后退了几步,毕竟,洛颜还是一国之后。
“陛下,你的皇后在我手里,想让她活,放我走!”
沈明稷看过一旁侍卫手中的弓箭,亲自拉开了弓,对准洛颜,眼中无半分情感。
“父皇,那是母后啊!请您手下留情!”太子沈策忙拉住了沈明稷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急如焚。
“她勾结外臣,弑君谋逆,这种女人,怎么配做你的母后?”沈明稷望着沈策那双与自己生得像极了的双眼,桀然一笑,放下弓箭。
正当沈策要松一口气之时,他忽地听到了沈明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策儿,我记得你的骑射,是你母后亲自教的,这样,就让父皇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沈明稷将弓箭递给沈策,沈策跪在地上不肯接。
“把太子扶起来!”
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将泪流满面的沈策架了起来。
“沈明稷,你禽兽不如!策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他身上没有流着洛家的血,你为何连他都不肯放过!”洛颜望着城墙上自己亲手养大的少年,被如此逼迫,急火攻心,眼中竟流出了血泪。
可沈明稷却不为所动,他将双手如钳子般钳住沈策的手,亲自教他拉弓,将箭对准洛颜。
“陛下,你的利箭对着的,是你的发妻!今敢当众杀妻,来日不怕被千夫所指吗?”
慕宴时凄厉地笑着,他深知沈明稷绝对不可能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轻声道:“娘娘,我们斗了十多年,没想到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罢了,能与娘娘死在一起,也是臣之幸!”
“嗖!”利箭划破天空,划过洛颜鬓边的发丝,射向她身后的一个士兵。
因为沈策的抖动,所以,箭,射偏了。
“废物!”沈明稷怒视被吓得抖哆嗦的沈策,大手一挥,高声道:“放箭!”
刹那间,数十支利箭齐发,如同流星,从高处射下,向二人射来,洛颜绝望地闭上双眼。
慕宴时顿时放下抵在洛颜脖子上的手和长剑,将她护在怀中,转过身去,将她用自己的身上的斗篷遮蔽起来,紧紧地护在怀中。
利箭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可洛颜却并未感到半分痛疼。
猛地,慕宴时额角的血珠滴在她的脸颊上,她睁开双眼,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
即使他的后背己被利箭射成了刺猬,即使他早己经闭上了双眼,即使受着万箭穿心的疼痛,他也未哼一声,而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
“慕宴时,对,不起……”
洛颜的唇角渗出鲜血,五脏六腑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体内的毒,发作了。
“对不起……”她扶在慕宴时脸颊上的手猛地垂落下来,七窍流血,含恨而终。
彼时,天空中细小的雪花,忽然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纷扬而下。
雪花落在了慕宴时的身上,融于血水,又落在了洛颜的眼角,却并未融化,而是化成一点朱砂痣,留在了她的眼角处。
护国寺
圆通大师望着寺外下雪的天像,眉头紧皱,左手的佛珠不停地拨动,右手合十,口中还在默念着什么。
“当——当——当——”寺中的大钟轻敲了三下,声音响彻百里。
“阿弥陀佛,师父,京中有人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她归天了!”
圆通大师心下一沉,睁开双眼,手中的佛珠无故西散,滚落在雪地上,立即消失不见。
“这……”一旁的小和尚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立即弯腰要去雪地里摸索,却一无所获。
“唉,因果轮回,兰因絮果,万事皆有定数,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双手合十,道:“福祸双星一同陨落,平衡被打破,这王朝怕是要不保,你且去告知寺中众人,近日无事不得外出!”
“是,师父!”
一片雪花,落在了圆通大师合十的指尖,他猛地一抬头,竟发现庭院中百年未谢的凤箫树不知何时竟花落一地,被大雪掩埋。
“阿弥陀佛!”
老和尚的叹息与寺院的钟声融在一起,这寺中尽显凄凉。
忽地,地上的凤箫花瓣竟又随风跃上了枝头,雪花也渐渐地从地面飘向天空。
一切倒流回了原点。
……
“三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快,快点!”
洛颜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是在洛长儒的怀中。
“穗安,你醒了,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穗安是洛颜的小字,己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唤过她了。
“爹!”洛颜一把抱住洛长儒的脖颈,眼含泪花,道:“我们是在阴间相遇了吗?”
洛长儒闻言,轻笑着拍打着洛颜的后背。
“穗安可是糊涂了?咱们都活得好好的,怎会是在阴间呢?”
洛颜心下一惊,松开了环住洛长儒的双手,她望着自己细嫩的双手,这明显是八九岁稚童的双手无半点儿老茧。
她又环顾西周,发现自己正在府中的荷花池旁,身上的孝服湿漉漉的,就像是方才落水了一般。
等等,孝服,落水?这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