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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带着昨夜微雨的和泥土的芬芳，拂过林家小院。院角那棵不知年岁的老槐树，枝叶茂密，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细碎而摇曳的光斑，几只不知名的小麻雀在浓密的枝叶间跳跃追逐，清脆的“啾啾”声时响起，大黑闭上眼睛，懒洋洋的趴在她的脚边异常的乖顺。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小院里，时光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林老汉佝偻着背，坐在槐树下的小木墩上，手中的木杵一下下捣着石臼里的谷子，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汗水浸湿了他的粗布外衣后背。幸得树荫的庇护和习习微风，让这份辛劳也带上了一丝夏日的宁静。
田禾玥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手里择着刚采摘的青菜，目光落在林老汉舂米的动作上，抿了抿着唇。若是她知道回来后还要这样费时费力的处理这糙米，那日就该坚持买下那筐现成的白米！曾经的一台小型脱壳机，一小时就能脱壳上百公斤稻谷。而现在只能全凭力气，这还不算完，舂完还得用林母用簸箕，筛除糠秕杂质……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现：造一台脱壳机！不仅能彻底解放双手，说不定还能改变目前清贫的处境！她心头一阵滚烫。学生时代痴迷古代科技史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那些书页上记载的精巧器械历历在目，老祖宗的智慧让她由衷敬佩。但又想到什么，随后扯了扯手中的菜叶子，叹气，没有电的时代，想要制造一台脱壳机简首是痴心妄想，不过......
“爹，那往常咱家收了麦子，是怎么一步步变成面粉的？是不是要用石磨？”
林母将菜叶丢给在墙角刨食的几只鸡鸭，看着它们咯咯叫着争抢，脸上漾开满足的笑意，闻声笑了笑，不等林老汉开口便自顾自的说道：“这个啊，娘就能给你说道说道！正好下月初咱家麦子也该收割了，你可以提前了解了解。”
她利落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几步走到屋檐下拿起挂在窗户上的镰刀，比划了一下。“先用镰刀收割完麦子，再用板车拉到晒谷场上。”她放下镰刀，用手比划，“再用连枷噼里啪啦一顿打，就能得到麦粒了。”
“瞧见没？”许红英的声音清亮，拿起墙角的木锨，动作麻利地做了个示范，手臂低低落下然后高高扬起木锨，手臂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又稳稳停在半空。
“喏，就这么扬！”她目光专注，仿佛真能看到风起，“风一来，麦粒就落回脚边，那些轻飘飘的麦壳儿、碎秸秆啥的全给吹得远远的！”她利落放下木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带着传授完“秘籍”的满足笑意，“等麦粒晒得干透透的，就上石磨，一圈圈碾，白花花的面粉就出来了！”
“那……”田禾玥看着她‘表演完’，抓住最关键的信息点，“那有没有一种叫‘风扇车’的东西？”她观察到老两口眼中的茫然时，连忙解释：“就是可以解决谷物脱粒后清理谷物中的杂物，谷壳、碎秸等等的那种机器......”
她的眼中带着一种热切的期待，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两位老人，迫切想知道这个凝结了古人智慧的农具，在这个时空是否己经成型。若有现成的机器，哪怕现在买不起，也是个奋斗的目标；若没有……她看向林老汉——林知年和林连山可是正经的木匠，就单单林老汉给孙子孙女们制作的那些木剑，木头燕子等等小东西都可以看出他的手艺精湛。
林老汉刚被自家老伴儿那活灵活现的动作给逗得嘴角首往上咧，正偷着乐呢，冷不丁被儿媳妇的问题给问得一愣。“这个……”林老汉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木杵，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几分回忆，“我记得倒是有一种东西和你说的原理差不多，不过那也是大户人家和水磨坊里才有的东西。”他继续舂米的动作，“对于家用的话过于费力，还不如你娘刚才耍那木锨利索呢。”
田禾玥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静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在老两口错愕和不解的目光中，快步走进灶房。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根早上烧火留下的焦黑柴火棍，神情却异常认真。“爹，”她将柴火棍递到林老汉面前，声音清亮，“您说的那东西，大概长啥样？能画出来瞧瞧吗？”
一旁的林老汉有些懵了，不明白儿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纳闷呢，只见自家老婆子也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好奇：“是啊他爹，快画出来看看，我也还没见过呢......”林老汉望着眼巴巴看着他的媳妇和三儿媳，笑的花白的胡子都抖了抖。放下沉甸甸的木杵，接过那根黑乎乎的柴火棍，"行吧...满足你们的好奇心。"说着他侧过身，在平整的泥地上画起来。
“喏，大概就这样子，”他边画边回忆，另一只手不自觉抓了抓胡子，“这边是一个大方箱子，粮食从这口子倒进去，”他用棍尖点着某处，对二人解释：“需要两个人以上操作才行，一人在上面到粮食，另外的人转动这个轮轴，让里头的扇叶子转起来……”他又画了一点细节，最后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田禾玥蹲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泥地上那略显简陋的图。看起来像是一个半敞开的扇车雏形，带着一个方形的箱体……这结构，远不如她记忆中那成熟且高效的封闭式风扇车精妙！
“闺女？小玥？”林母见她盯着地面不吭声，以为她被这些“怪东西”难住了，伸出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田禾玥的胳膊，“看不懂就算了！你爹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娘也看不懂，呵呵，咱还是木锨实在简单！”她朴实的宽慰着。
田禾玥被这一拍唤回神，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灵动的微笑：“娘，我看懂了！而且……”她顿了顿，声调轻扬，“我觉得，还能适当改良一下，让它更实用！”
“啊？”林老汉猛地抬起头，“小玥，你…你说真的？！”他有些不敢置信，但想起落水后的儿媳，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变了，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对眼前这个儿媳有了新的认知，此时觉得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快！快给爹说说如何改良？”
田禾玥接过木棍，深吸一口气，蹲回地上。她回忆着风扇车的设计细节，结合这个时代能获得的材料，拿着那烧焦的木棍在泥地上画个不停。“爹，娘，你们看，”她一边画，一边清晰地讲解，声音沉稳，“咱们先把这个方箱子，改成圆的！这样一来，通过转动扇叶产生的风流会更加流畅。”她画出一个圆形的风箱轮廓，“这里是放粮食的木斗，”棍尖一点，“粮食从这下去，经过这个风道……”一道弧线划出。
“还有，整个车身都做成封闭式的，”她继续补充，眼神专注，“这粮食斗底下，得加个小机关——一个能活动的调节板！”她用棍子比划着开合的动作，“这样以后不管谷粒的大小，都能随时调节。一个人就可以上手操作”她又点了一个位置，“转动轴承生风，那些没用的糠壳草屑等等，就能被风从这边吹出去，又快又省力！能解决谷物脱粒后清除杂物的问题。”
讲解完毕，田禾玥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询问，望向老两口：“你们觉得怎么样？”她借鉴了流传百世的古人智慧的发明，想用来改善此时的农具让生产力提升，想来应该不会出大错。
林老汉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地上那幅虽简陋却结构分明的草图。他那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地上的图，发出急切的声音：“小…小玥啊……你这…这想法……从哪儿得来的？”他做了一辈子木匠，打过的家具农具无数，却从未敢想，那原本笨重的扇车，竟能改良到如此脱胎换骨！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迫切瞬间攫住了他。
“啊？我…我这不是听您说的嘛！”田禾玥心下一惊，连忙甩开手中的棍子站起身，脸上堆起几分无知的笑意，试图掩饰，“爹，要不是您刚才画风扇车给我和娘看，我哪能想到这些？我就是…就是顺着您画的样子，瞎琢磨加了一点小想法…呵呵…都是爹您讲得好！”她努力把功劳推回去，可是不敢说那是自己借鉴古人的法子。
林知年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更多得是那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而许红英则完全在状况外，她大字不识几个，看看地上的鬼画符，又瞅瞅激动得首揪自己胡子的老伴儿，再望向一脸“无辜”的儿媳，满头的雾水：“你俩这是打啥哑谜呢？”她不解地询问了林老汉，“他爹，小玥说的这法子，到底成不成啊？”
“成！太成了！”林老汉像是被这一推惊醒，“简首好得很！”他霍然站起身，一双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他急切的想要现在就去制作这个改良后的风扇车。却在来回踱步几次后猛地停下，眼神又转为焦虑，目光灼灼地看向田禾玥，语气忽然变得极其郑重：“小玥！老婆子，这图和想法...先不要外传！记住没？”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谨慎和忧虑。
这改良的风扇车若真做成了，不仅可以在当下的社会上广泛应用，还能提升很多农家劳作的效率，但是这对于他们家来说福是祸，却是难以预料！
“爹，你放心。”田禾玥心领神会，立刻抬脚，几下就把地上那幅草图抹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炭痕。她自然明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个‘风扇车’相当于超越时代的高效工具，在尚未普及之前，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林老汉看着掺杂着黑色杂物的地面，长叹一口气，但眼中的兴奋之火并未熄灭。他握了握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转头对还在发懵的老伴儿沉声道：“红英！快去把老大喊来！”他胸膛微微起伏，又自顾自的摆摆手，“不不不，我自己去喊...”说着快步走出了家门。
留下一脸疑惑的林母望着林老汉疾步的背影很是诧异，“小玥啊，你爹这是咋了？”
田禾玥挠了挠脸颊，呵呵笑了笑。她对木工一窍不通，所说的这些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己，至于实践就都留给林家父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