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指尖轻点棺盖角落,那片区域的积尘下,果然显露出一片细密的刻痕。与棺身其他地方繁复的云纹、兽纹不同,这些刻痕排列整齐,带着人工的痕迹,绝非装饰。
苏晴凑近,借着头灯的光仔细观察。“这是……文字?”她有些不确定,这些刻痕极浅,部分己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她取出一支小号考古毛刷,小心翼翼地拂去更细微的尘埃。
“看样子,这位列侯爷生前也怕寂寞,非要在这儿留下点什么。”徐福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却专注起来。
苏晴尝试辨认:“字形很古怪,像是某种变体的鸟虫书,但又不太规范。汉代用这种字体刻铭文的,不多见,尤其是在棺椁上私刻……”她蹙眉,作为考古学博士,她认识的古文字不少,但这片刻痕却让她一时有些拿不准。
徐福伸出手,苏晴下意识地将毛刷递给他。他却摆了摆手,只是并起食指中指,在那片刻痕上轻轻拂过,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发丝。他指尖过处,那些原本黯淡的刻痕似乎清晰了些许,仿佛积年的污垢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剥离。
“这可不是写给外人看的。”徐福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是心头血,凝成的遗书。”
苏晴一怔,看着徐福。他并没有使用任何考古工具,但那些刻痕在他指尖拂过后,竟真的变得更容易辨认了。更让她心惊的是,徐福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这些文字的本质。
“你能看懂?”苏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徐福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略懂。毕竟,秦汉相去不远,那时候的读书人,花样还没那么多。”他顿了顿,指着其中几处,“你看这里,笔锋藏拙,却力透棺木,刻的时候,想必是用了大力气,带着一股不甘的狠劲儿。”
苏晴顺着他指点看去,果然发现那些笔画收尾处有细微的崩裂,显示出刻写者当时情绪的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写了什么?”苏晴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一个汉代列侯的“心头血”,这背后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徐福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眯起眼睛,逐字逐句地审视着那些刻痕,神情专注,仿佛在与一个两千年前的灵魂对话。墓室内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只剩下头灯光柱中浮动的微尘。
半晌,徐福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复杂。
“这位列侯,姓刘名胜,封号东莱侯。倒是个有记载的人物,只是史书上对他评价不高,说他耽于享乐,治地无方。”徐福缓缓说道,“但这遗言里说的,却不大一样。”
苏晴的心提了起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徐福的目光再次回到棺盖上,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吟诵一段古老的歌谣,“‘吾刘胜,以赤心奉国,镇守东莱,护龙脉灵穴,然奸佞当道,谗言入耳,致吾身陷囹圄,清名尽毁。恨不能手刃仇雠,以雪奇冤。’”
他的语调带着古韵,将那段文字的悲愤与不甘演绎得淋漓尽致。苏晴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身披铠甲、怒发冲冠的将军形象。
“龙脉灵穴?”苏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史书上可没记载东莱侯有什么守护龙脉的职责。”
“史书,呵呵。”徐福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史书多是胜利者写的。这位刘胜,看来是卷入了不小的麻烦。”他继续解读,“‘吾妻儿亦受牵连,不知所踪,此恨滔天。唯有此秘,不可断绝。此棺之下,镇有一物,乃吾毕生所护。后世若有缘开启吾棺者,若为汉家忠良,望能将此物取出,交予贤明之君,或寻一德才兼备之后人,善用此物,福泽苍生。若落入奸邪之手,必引天下大乱。’”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棺下有东西?他用自己的棺椁镇压着什么?”
徐福点点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看样子,这才是他怨气不散,化为‘魇’的真正原因。不是单纯的枉死,而是死不瞑目,怕自己守护的东西所托非人,或者无人知晓。”
他接着念下去:“‘此物名为‘堪舆玄镜’,能照山川之形,察地气之变,寻龙点穴,趋吉避凶。然此镜亦能窥人心,辨忠奸,若心术不正者持之,必遭反噬。吾以残躯血咒封印于此,非大德大能者不可取。’”
“堪舆玄镜……”苏晴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神秘色彩。能照山川,察地气,还能窥人心?这简首是神话传说里的宝物。
“听起来,倒像是我辈方士所用之物。”徐福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我觉得有趣。这位刘胜,怕不是个单纯的武将列侯,或许也曾涉猎过一些方术,或者与当年的方士过从甚密。”
他继续解读最后几句:“‘刻书于此,以告来者。若见此书,当知吾冤。魂兮归来,守此玄镜,静待有缘。若无人继,吾魂不散,誓不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