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据点,医疗室。
冰冷的金属台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消毒水、血腥味和某种奇特草药苦涩的气息。王不凡的意识如同沉在漆黑的深海中,冰冷、窒息。剧毒的噬咬、透支的反噬、伤口的撕裂痛楚,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穿刺着他麻木的神经。
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沉重的黑暗拉回深渊。
首到…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剧毒生机的液体,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强行钻入他的血管!是那支“黑寡妇”特效血清!冰冷、霸道、带着毁灭性的剧毒力量,与他体内原有的“蚀骨”剧毒激烈冲突、吞噬、融合!如同两条恶龙在狭窄的经脉中殊死搏斗!
“呃——!” 无法言喻的剧痛让王不凡在昏迷中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鸣!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凸起,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肩胛骨处缝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混合着毒液的黑紫色血水!
“按住他!”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油腻围裙的角斗场医生。两个强壮的工作人员死死按住王不凡剧烈抽搐的身体。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支更大的针筒,里面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液体。“强效镇静和抗排斥反应剂…能不能扛过去,看你自己造化。” 冰冷的针头狠狠刺入王不凡颈侧的静脉!
墨绿色的液体如同冰水注入滚油!瞬间加剧了王不凡体内的混乱!剧毒冲突的战场被强行注入第三方力量!更加狂暴的痛楚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被从内部撕裂、融化、重组!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边缘——
他灵魂深处那点凝固的灰紫色棱晶印记,仿佛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所刺激,骤然爆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光芒!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强行介入了他体内混乱的战场!
那力量并非治疗,而是…镇压!
它如同最冷酷的法官,强行将狂暴冲突的“蚀骨”剧毒、“黑寡妇”血清的剧毒生机、以及外来的墨绿色药剂,全部纳入它的“规则”之下!强迫它们停止无谓的厮杀,按照某种既定的、冰冷的轨迹运转、融合、沉淀!
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无序的撕裂,而变成了一种被强行约束的、冰冷的灼烧和改造感。王不凡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粗重灼热的喘息。皮肤下的血管依旧青黑凸起,但蠕动的频率明显降低,颜色也趋于一种深沉的暗紫色。肩头伤口的黑紫色血液渗出速度也减缓了。
医生看着王不凡逐渐平复的反应,麻木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命够硬。”他嘟囔一句,继续粗暴地处理伤口,缝合针线如同在缝补破布。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冰冷麻木的清醒感。王不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模糊的光晕,逐渐聚焦。冰冷的金属天花板,悬挂着几盏发出惨白光芒的晶石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和墨绿色药剂的混合气味。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伴随着刺骨的酸痛。
“醒了?”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王不凡艰难地转动眼珠。只见那个在通道阴影里见过的、戴着银色金属面具的黑袍人——影枭,正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幽深的寒潭,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手中,正把玩着那个蚀刻着毒蝎图案的金属盒子。
“血清…续脉丹…玉髓膏…”王不凡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无法分辨。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影枭手中的盒子。
影枭面具后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弧度,他随手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三个小容器。“东西在这。你的战利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拿走吗?”
王不凡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如同散了架,剧痛和虚弱感瞬间将他淹没,只能无力地跌回冰冷的金属台面,大口喘息。他现在的状态,连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杀死他。
“看来是不能。”影枭合上盒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影枭’。黑蝎角斗场…算是我的产业之一。”
角斗场的主人?王不凡眼中灰紫色的棱晶印记微微闪烁了一下,冰冷的目光警惕地盯着影枭。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常人。他为何救自己?或者说…吊住自己的命?
“别紧张。”影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依旧平稳,“我对你的命没兴趣。至少现在没有。我感兴趣的是…你体内那股奇特的力量。”他身体微微前倾,面具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首视王不凡的灵魂。“混乱、暴虐、濒临崩溃…却又在最后一刻被一股冰冷的‘规则’强行约束、扭转…那股力量,带着‘钥匙’的气息…”
钥匙?王不凡心中一震!这个词…他从未听说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不凡的声音依旧嘶哑冰冷。
“没关系。”影枭并不在意,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财产’。你的命,是我用一支价值不菲的血清和我的医生换来的。所以,在你偿还这份‘债务’,或者…证明你对我彻底失去价值之前,你得活着,为我效力。”
他走到金属台前,俯视着王不凡:“安心养伤。你的同伴…暂时安全。城卫军的大规模调动惊走了那些藏头露尾的虫子。不过,吕家和‘虚瞳’的麻烦,可不会消失。等你伤好一点,有份‘工作’需要你去做,就当是…还债的利息。”
影枭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冰冷的医疗室。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
王不凡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感受着体内那股被强行镇压、融合后形成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以及无处不在的剧痛和虚弱。影枭的话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
效力?债务?钥匙?
前路,似乎从一个血腥的牢笼,踏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囚笼。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医疗室唯一的、布满铁栅栏的通风口。外面,是帝都深沉如墨的夜。
萱萱…洛颖…小雅…影牙…老陈…你们…在哪?安全了吗?
……
帝都北区,废弃工厂区边缘。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洛颖被小雅和影牙(勉强用三条腿支撑)半搀半拖着,在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机械的荒僻巷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逃。王小萱依旧昏迷,被洛颖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绑在背上,小脸苍白,呼吸微弱。老陈则由影牙用巨大的头颅和完好的前肢勉强拱着,在污秽的地面上拖行,气息奄奄。
城卫军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金属甲胄的摩擦声、以及那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如同跗骨之蛆,从后方几条街巷外不断逼近!火把的光芒在远处建筑物的缝隙间闪烁,如同猎犬的眼睛!
“快…快一点…”洛颖的声音虚弱不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星辰吊坠的过度透支让她如同大病初愈,每走一步都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后背被虚瞳使者威压震伤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
“洛颖姐姐…那边…好像有个洞…”小雅眼尖,指着前方一个巨大废弃锅炉后面,被一堆扭曲铁皮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那似乎是以前工厂的地下管道入口。
“进去!”洛颖当机立断。现在没有选择,必须立刻躲开城卫军的搜捕!
三人一狼艰难地挪到洞口。影牙先用巨大的头颅顶开碍事的铁皮,然后小心翼翼地拱着老陈,将他先推进了漆黑的洞口。洛颖解下背上的王小萱,让小雅先爬进去接应。最后,洛颖在影牙的帮助下,也艰难地钻了进去。
洞口内部狭窄、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淤泥的腐败气息。是一条废弃的下水道支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深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影牙…进来…”洛颖压低声音呼唤。
影牙巨大的身躯在洞口犹豫了一下。它受伤的前爪和庞大的体型,进入这种狭窄管道极其困难,而且会发出巨大声响。它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越来越近的火光和脚步声,暗紫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绝。
“呜…”它低吼一声,用巨大的头颅将洞口那块扭曲的铁皮重新顶了回去,尽量掩盖住洞口。然后,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矮,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旁边一堆更高大的废弃机械的阴影深处,彻底隐藏了起来。
它选择留下!用自己作为屏障,吸引可能的追兵!为主人珍视的人们争取躲藏的时间!
“影牙…”洛颖在黑暗的管道里,感受到影牙的选择,心中一痛,却无法阻止。她只能紧紧咬住嘴唇,抱起昏迷的王小萱,拉着小雅,摸索着冰冷的管壁,朝着黑暗的深处,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去。
管道内死寂一片,只有她们压抑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管道深处滴答的水声。冰冷的湿气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她们疲惫的身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的水流声?
洛颖心中一紧,示意小雅停下。她将王小萱轻轻放下,让小雅守着。自己则握紧断剑(李岩的残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着光亮处摸去。
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管道在这里变得开阔了一些,汇入了一条更宽阔的下水道主干。浑浊的污水在渠道中缓慢流淌,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而光亮,来自对面墙壁上一个被炸开的、通往地面的破洞。月光从破洞洒下,照亮了污水渠旁一小块相对干燥的、堆满各种破烂物品和垃圾的“平台”。
更让她惊讶的是,“平台”上,竟然有一个用破木板、油毡布和废弃广告牌勉强搭建起来的…窝棚?窝棚门口,还挂着一盏用破损玻璃瓶改造的、散发着微弱昏黄光芒的油灯。
有人住在这里?!
洛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是流浪汉?还是更可怕的…追兵?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退回黑暗时——
“谁…谁在那里?”一个苍老、虚弱、带着浓重警惕和惊恐的声音,从那个破败的窝棚里颤抖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