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吉人自有天相。”沈舟言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是最近新得的一种稻米。”沈舟言拿出了兜里的布囊，修长的手指探入布囊，拈起几粒稻种置于掌心，递到楚明昭面前，“品相尚可，出芽率有九成以上，耐寒性也比普通稻种强些，成熟期稍短，米质上乘。年前在西南试种过两季，收成和口感都算满意。”
话题自然地转到了两人最熟悉的领域。楚明昭眉宇间的愁绪被冲淡了些许，精神似乎也振作了一点：“这几年农民收成都不好，有了这些种子，就不用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想到了个计划，她其实可以把这些种子给老宅那边村民，让他们种植，岂不更好？“沈公子，我想把这些种子，分给老宅那边的村民去种，你看如何？”
沈舟言看着她眉宇间重新焕发的神采：“很好，这稻种耐寒早熟，正适合那边山地多、春寒长的气候。亩产比寻常稻谷能高出近三成，米质也更佳，熬粥煮饭都香。”
“当真？”楚明昭惊喜地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几粒种子，“若能多收三成，再加上米好能卖上价……乡亲们今年的日子就能松快些了！只是……”她微微蹙眉，显出几分担忧，“毕竟是新种，从未见过，他们会不会不敢尝试？万一……”
“顾虑是人之常情。”沈舟言接口道，语气沉稳，仿佛早己思虑周全，“所以，不能只给种子。我那里有详尽的试种册子，记录了浸种、育苗、插秧、水肥管理的每一处要点，甚至不同天气下的应对之法。连同这袋种子，一并送去。”
“试种册子！”楚明昭眼睛一亮，心中的担忧瞬间被驱散，“这太好了！有了这个，就像有你在田间指点一样。老宅的里正陈伯是个明白人，做事也踏实，交给他牵头，再找几个信得过又肯钻研的老把式先试种几亩，有了实实在在的收成摆在眼前，大家自然就敢跟了。”
“嗯。”沈舟言点头，对她的安排显然很认同，“第一批种子不多，先小范围试种最稳妥。陈伯稳重，由他主持，再合适不过。册子里写得清楚，只要按方子来，出不了大差错。”他顿了顿，看着楚明昭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庞，声音放得更缓了些，“这稻种，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是不是？”
楚明昭被他这略带调侃却又无比真诚的话说得心头一暖，脸颊微热，却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是啊，实实在在能救命的法子，比空口安慰强百倍。沈公子，谢谢你。”她看着掌心的稻种，仿佛己看到金黄的稻浪在熟悉的田野间起伏，“我这就写信给陈伯，详细说明情况，连同册子和种子，尽快派人送回去！”
“好。”沈舟言应道，看着楚明昭己完全从方才的低落中挣脱出来，整个人充满了行动的力量。他小心地将布囊重新系好，递到她手中，“种子你收好。册子，我稍后便让人取来。”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一些消息……”沈舟言的声音微微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谈论正事时才有的沉静，
“晌午在云客来谈事，隔壁雅间坐着几位刚从宫里采买出来的管事，喝醉酒了，声音大了些。”他解释得轻描淡写，“说是…宫里粮仓，有些吃紧了。”
“粮仓吃紧？”楚明昭秀眉微蹙。这消息有些出乎意料。皇帝奢靡，天下皆知，但宫中粮仓竟会告急？
“嗯。”沈舟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陛下前些日子在鹿苑新辟了个兽场，搜罗了不少珍禽异兽，光是每日的精料耗费，据说就是个吓死人的数目。再加上各处宫苑的用度…呵，他们抱怨说，连贵妃娘娘的小厨房，如今都削减了份例，每日里清粥小菜居多，少见荤腥了。”
楚明昭静静地听着，这个消息分量不轻。宫里的用度削减，尤其是连高位妃嫔都开始清粥小菜，意味着什么？是皇帝穷奢极欲到了掏空家底的地步？还是……预示着更深的动荡？
她脑中念头飞转，敏锐地捕捉到沈舟言话语中一个微妙的对比。“连贵妃娘娘都只吃清粥小菜了？”她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沈舟言，“那…苏婉仪呢？”这让她想起了前世那个恶毒的女人。
“苏婉仪？”沈舟言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倒是例外。据说每日里流水似的山珍海味往她住的惠芳殿里送，鸡鸭鱼肉，时鲜瓜果，燕窝参茸，一样不缺，比从前更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楚明昭心上，“宫里都在传，婉仪娘娘…应该是怀上龙嗣了。如今她正受宠，陛下得了这个好消息，自然是百般珍视，连带着她宫里的份例，都成了头一份儿。”
“龙嗣？”楚明昭嘴角泛起一抹冷嘲，苏婉仪怀孕了？
“楚小姐？”他注意到楚明昭在走神，声音不高的轻轻叫了一声，将楚明昭从思绪中拉回。
她抬起眼，看向沈舟言，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恢复清明，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恨意和嘲讽，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沈公子这消息……可确实？”
“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些管事说得言之凿凿，想来……不会空穴来风。”沈舟言没有把话说死，但他的语气己然表明了态度。他看着楚明昭强自镇定的样子，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楚小姐似乎……对这位苏婉仪，格外在意？”
楚明昭的心猛地一跳。在意？何止是在意！这个名字让她永生难忘，前世的种种折磨，是她心头一道永不结痂的伤疤！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目光触及沈舟言那双沉静探究的眼眸时，一股强烈的戒备瞬间涌了上来。
他是谁？一个种子商人，为何对宫中之事如此灵通？又为何如此精准地试探她对苏婉仪的态度？楚明昭明白，这些消息那宫里的管事绝对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楚明昭垂下眼帘，避开沈舟言的目光，声音刻意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平淡，“宫里哪位贵人得宠，与我等平民百姓何干？倒是宫里粮仓吃紧……沈公子觉得，这消息对我们这些做田土营生的，可有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