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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巨大的落地窗外，天际线被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的晨雾笼罩，初升的太阳只吝啬地透出一点模糊的金红色光晕，挣扎着想要刺破朦胧。空气里带着深秋清晨特有的、清冽干燥的寒意。
裴嫣是被一种奇异的寂静惊醒的。
不同于前几夜那种空旷的寂寥，今天的寂静里，少了某种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感。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聚焦。身侧的位置空着，床垫平整冰冷，没有一丝褶皱。只有枕头中央，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证明昨夜曾有人在此安眠。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探向那片凹陷。真丝枕套触感冰凉滑腻，然而在凹陷的最深处，指尖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快要消散的……余温。那是属于言隶的体温。这微弱的热度，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刺痛。
昨夜……他确实“哄”了。以一种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
没有预想中旖旎的缠绵，没有刻意的安抚。他只是在她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和沐浴露的暖香钻进被窝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句哄慰。只是那样抱着她，手臂沉稳而有力，像一道隔绝了所有外界纷扰的屏障。而她，这个白天还在书房大闹天宫、竖起全身尖刺的金丝雀，竟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带着绝对掌控的温暖里，不可思议地迅速沉入了黑甜的梦乡，连一个梦的碎片都没有。
这份“哄睡”的效果好得让她此刻感到一丝无措。
裴嫣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残留的余温烫到。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长绒地毯上，无声地走出卧室。
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最终定格在沙发旁的小边几上。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巧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旁边压着一张对折的硬质卡片。
裴嫣走过去，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领带。深沉的墨蓝色，质地是顶级的真丝，触感冰凉柔滑如流水。上面用极细的银线织就出若隐若现的、如同星轨般的暗纹，低调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奢华。这正是她昨天下午在书房里，笨拙地为他系上的那条。
她拿起那张卡片。言隶的字迹如其人，力透纸背，冷峻利落，只有寥寥三个字：
B市出差，明天回。
“又出差。”裴嫣顺势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楼下的豪车。
她烦躁地扯了扯真丝睡裙的肩带，这件价值五位数的睡裙此刻让她浑身发痒。衣帽间里那些限量版包包和珠宝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再贵的礼物也比不上那个古板男人的一个拥抱。
手机震动，一个几乎被她遗忘了的塑料闺蜜群炸开了锅：【嫣嫣！你金主不在家？今晚开派对啊！】
裴嫣咬着嘴唇犹豫了三秒，想到接下来三天肯定的无聊生活，手指飞快回复：【来！把我家当自己家！】
————
"姐妹们！今晚不醉不归！"裴嫣高举香槟杯，六个闺蜜围坐在客厅中央的波斯地毯上。她特意换了件露背的亮片短裙，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十个脚趾涂着鲜艳的正红色甲油。
"嫣嫣，你这金主也太壕了吧？"闺蜜A摸着地毯感叹，手指在细腻的羊毛纹路上流连，"这质感，起码六位数吧？"
裴嫣满不在乎地挥手，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叮当作响："小钱啦~"她蹦跳着跑到酒柜前，踮起脚尖取下一瓶红酒，"来来来，尝尝这瓶82年的拉菲，我从言隶酒窖里偷拿的~"
她故意用开瓶器发出"啵"的声响，暗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荡漾。几杯下肚，气氛越来越嗨，有人开始用言隶珍藏的黑胶唱片放音乐，还有人拿着手机在客厅各个角落疯狂自拍。
闺蜜A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跳舞，手里的红酒却一个不稳，整杯泼洒在雪白的地毯上，瞬间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僵住了，连喝得最醉的闺蜜都瞬间清醒。裴嫣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香槟溅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冰凉刺骨——完了，她又搞坏了一条地毯。
管家闻声赶来，看到地毯上的酒渍后倒吸一口冷气："裴小姐，这是言总母亲生前亲手挑选的地毯——"
裴嫣的酒一下子醒了。她听说过言隶的母亲——在他十五岁时因病去世，这块地毯是她留给儿子的少数遗物之一。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每个月都会亲自跪在地上擦拭这块地毯，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快、快拿清洁剂来！"她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用纸巾拼命擦拭，却让红色晕染得更大。昂贵的真丝裙摆浸在酒渍里，她也顾不上了。
派对草草结束。凌晨两点，所有人都离开了，裴嫣却抱着地毯蹲在洗衣房里，身边摆满了各种清洁剂。她试遍了所有方法，那块污渍却顽固地留在那里，像是在嘲笑她的任性。
"完了完了，哎呀——"她搓得手指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次可不是撒娇卖萌能蒙混过关的了。
"需要帮忙吗？"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裴嫣猛地回头，言隶不知何时站在了洗衣房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风尘仆仆。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
"你、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她结结巴巴地问，下意识把沾满清洁剂的双手藏在身后。
言隶松了松领带，喉结在灯光下格外性感："提前结束了会议。"他的目光落在地毯上，"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有人玩得很开心。"
裴嫣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气音。
言隶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裴嫣吓得不敢挣扎，任由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真丝床单冰凉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说，这地毯谁赔得起？"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领带，慢条斯理地绑住她的手腕。真丝面料摩擦着娇嫩的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裴嫣怂唧唧地缩了缩脖子，胸前的起伏因为急促的呼吸更加明显："你、你养的裴嫣。"
言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知道错了？"
裴嫣点头如捣蒜，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罚我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莫名透着一丝期待。
言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惩罚从明天开始。"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去了浴室。
裴嫣揉着被绑过的手腕，心跳如雷。这个男人的反应，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会看到雷霆震怒，结果却…
水声响起，裴嫣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前，耳朵贴在磨砂玻璃上。里面传来言隶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地毯不用处理，就那样留着。"
裴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轻手轻脚地退回床上，抱着枕头发呆。窗外，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为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那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要在意她得多。而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惩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