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带着初秋特有的暖意与穿透力,毫无遮拦地泼洒进言隶位于“云栖”顶层的书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澄澈的蓝天下铺展,车流如同细小的金属甲虫在纵横的街道上缓缓移动。空气中浮动着书页、雪松木家具和高级皮革混合的沉静气息,阳光里微尘轻舞。
裴嫣坐在那张宽大、触感冰凉的真皮转椅上,纤细的脚踝从丝质睡裙下摆探出,涂着淡粉珠光的水晶指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迷离的光斑。
她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轻轻点着光滑的深色木地板,让椅子小幅度地、无声地旋转。每一次转动,裙摆便如水波般漾开,露出更多莹白的小腿肌肤。
距离言隶那条简洁到近乎冷漠的信息——“突然有会议,一小时后回”——发出,己经过去了七十五分钟。手机屏幕被她第三次点亮又熄灭,锁屏界面干净得像被水洗过,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提示。
衣帽间里,那条红色的连衣裙,还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在透过门缝的光线中,如同一簇燃烧的火焰,此刻却更像是对她那份隐秘期待的无声嘲讽。
“骗子。”她小声嘟囔,的唇珠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泄露出几分娇憨的怨气。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书桌上那个沉重的黄铜钢笔架,金属冰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什么会这么重要?能开这么久?”她像是在问空气,又像是在问那个缺席的人。目光扫过桌面,落在那支熟悉的万宝龙限量款钢笔上。笔身沉甸甸的,泛着冷冽的铂金色光泽,上面精细地刻着言隶名字的缩写——“YL”。她随手将它拿起,冰凉的金属质感在掌心蔓延。
无聊驱使下,她抽出一张印有暗纹的烫金信纸。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个Q版的言隶轮廓渐渐成型,线条带着赌气的夸张。她恶作剧般给他加上了尖尖的恶魔角和一条细细的、的尾巴。画到一半,觉得还不够解气,又在他那张冷峻的Q版脸上,添了一副圆圆的、老学究般的金丝眼镜。画中的小言隶顿时显得古板又滑稽,像个被强行套上严肃外壳的别扭小孩。
“幼稚。”她看着自己的“杰作”,自嘲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带着点无可奈何。正想将这涂鸦揉成一团扔掉,眼角的余光却猛地被书桌角落一份文件吸引了。
那是一份深蓝色的硬质文件夹,边角锋利。封面上,鲜红的“机密”二字如同警告的烙印,而一道烫金的封条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诱惑的、冰冷而尊贵的光芒。
心脏毫无预兆地加速跳动起来,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禁忌感和叛逆的好奇心,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烧得她指尖都微微发烫。言隶的书房是他的绝对禁地,这里的每一份文件,每一本书,都带着他不可触碰的印记。这种禁忌感本身,就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裴嫣下意识地咬住了的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留下浅浅的压痕。精心修饰过的、涂着淡粉珠光甲油的指甲,在文件夹烫金的边缘来回徘徊、试探。阳光照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水晶甲折射出细碎而慌乱的光点。
“就看一眼……”她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寻求某种许可,又像是给自己壮胆。声音轻得几乎被阳光里的微尘吞没。
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道烫金的封条。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油墨香,随着文件夹的开启弥散开来。
里面是一份装订整齐的并购合同。标题字体冷硬,条款密密麻麻如同蚁群,专业术语和复杂的数字公式看得她眼花缭乱,如同天书。裴嫣撇撇嘴,兴趣瞬间消了大半,正想合上这枯燥的东西——
手腕却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抖!
“啪嚓!”
放在文件夹旁边、还剩半杯的骨瓷咖啡杯被她的手肘狠狠撞倒!深褐色的、尚有余温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倾泻而出,泼洒在摊开的合同上!纸张贪婪地吸吮着咖啡,墨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扩散、糊成一团团污浊的黑云。更有几滴滚烫的咖啡飞溅出来,精准地落在她在睡裙外的大腿肌肤上!
“啊!”尖锐的惊呼冲破喉咙,带着真实的痛楚和惊慌。皮肤被烫到的地方瞬间传来一阵灼痛感。
裴嫣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叠昂贵的亚麻纸巾,拼命去擦拭桌面和文件。然而,湿透的纸巾只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脆弱的纸张被揉搓得皱皱巴巴,字迹彻底模糊不清,深褐色的污渍如同丑陋的伤疤,狰狞地覆盖了原本整洁的页面。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咖啡苦涩气息,混合着纸张被浸湿后散发的微酸味道。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书房厚重实木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推开。
“我回来了——”言隶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语调带着一丝会议后的疲惫,却在看到眼前狼藉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裴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被咖啡彻底毁掉、湿漉漉、皱巴巴的合同残骸。她甚至能感觉到咖啡的湿意正透过薄薄的纸巾,冰冷地渗透到她的指尖。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两片颤抖的扇形阴影,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震怒。这份文件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过——昨天深夜,她假装熟睡时,清晰地听到他在隔壁书房压低声音打国际电话,为了这个并购案的某个细节,罕见地动了真火,那冰冷的怒意隔着门板都让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