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中的蓝雪圃门前，陈默站在路虎车旁，月光在他靛青色的亚麻衬衫上镀了层银边。阿黎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他——男人眉宇间的凌厉比三年前更甚，但眼角的细纹却柔和了许多。
"进屋说。"陈默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比阿黎记忆中的低沉。他转身时，腰间的药囊轻轻晃动，散发出雷纹草特有的清冽气息。
药圃的客厅里，七叶藤的枝叶从天花板垂落，在灯光下投出斑驳的影子。阿泽抱着新买的星空灯，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陈默身上瞟。少年颈后的龙纹微微发亮，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城里的黑蛊宗己经清理干净了。"陈默从公文包里取出个檀木匣子，推给阿黎，"这是他们在城里的据点首领的本命蛊。"
匣子打开的瞬间，阿黎的瞳孔骤然收缩。五只形态各异的蛊虫尸体整齐排列，每只都被雷纹钉穿心脉。最骇人的是那只蜈蚣状的——正是当年带队屠寨的噬心蛊。
"只是城里的？"阿黎声音发紧。
"深山里的老巢还在。"陈默的指尖在桌面轻叩，雷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但他们十年内不敢再踏入城市一步。"
阿泽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少年双手撑在桌上，颈后的龙纹完全显现："那个...那个眼角有疤的老头呢？"
"逃回深山了。"陈默从药囊里取出片泛着金光的蜈蚣壳，"不过他的本命蛊被我斩下一截。"
阿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少年死死盯着那片虫壳，眼眶通红。阿黎知道弟弟在想什么——那个蜈蚣疤长老，正是当年亲手将他从寨子掳走的人。
"给。"陈默突然将虫壳抛给阿泽，"龙纹蛊最好的补品。"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虫壳触到掌心的瞬间，他颈后的龙纹突然暴涨，化作虚影在背后盘旋。阿黎下意识要阻止，却见陈默摆了摆手："让他发泄。"
阿泽攥着虫壳冲出门去。片刻后，药圃西南角传来少年压抑的哭声，紧接着是龙纹蛊吞噬蛊壳的"咔嚓"声。
客厅里一时寂静。阿黎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陈默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蛊纹上，那里比三年前黯淡了许多。
"你的本命蛊..."他欲言又止。
"死不了。"阿黎打断他，将蜈蚣壳的事暂时压下，"你让我们换装是什么意思？"
陈默从沙发边拎出两个纸袋："先试试合不合身。"
阿黎打开最上面的袋子，是件靛青色的改良旗袍。乍看是普通汉服，细看却能发现领口袖口都绣着极细的蓝雪花纹。更妙的是内衬——用雷纹草纤维织就，能温养本命蛊。
"阿泽的是休闲装。"陈默指了指另一个袋子，"裤脚可以藏匕首，衣领能防毒针。"
阿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对泥人："你安排的？"
陈默摇头："巧合。"他顿了顿，"不过书店和文创店确实是我打过招呼的。"
窗外传来阿泽的脚步声，少年眼睛还红着，但精气神明显不同了。他颈后的龙纹比往日明亮许多，走路都带着风。
"陈大哥！"阿泽抓起茶几上的纸袋，"这是给我的？"
陈默点头，少年立刻欢呼着冲进里屋换装。客厅里又剩他们两人，阿黎着旗袍上的绣纹，突然问："为什么现在才来？"
"要等他们全部现身。"陈默的声音像淬了冰，"城里还有三个暗桩，昨天才揪出来。"
阿黎猛地抬头。她这才注意到陈默右手腕内侧有道新疤——是血咒反噬的痕迹。悬门最狠辣的"诛魂咒"，需以施咒者心血为引，中者魂飞魄散。
"你..."她嗓子发干。
"我答应过岩坎。"陈默轻描淡写地带过，从内袋取出个皮夹，"这是给你的。"
皮夹里装着银行卡、驾照和一部手机。阿黎翻开驾照，发现照片居然是她三年前的样子，地址栏赫然印着"蓝雪圃"。
"身份都安排好了。"陈默又取出车钥匙，"车库里有辆改装过的SUV，防弹玻璃，底盘能抗蛊毒腐蚀。"
阿泽穿着新衣服蹦出来，深蓝色卫衣衬得少年朝气蓬勃。最妙的是后颈处特意留出的网状透气层，刚好让龙纹蛊能自由呼吸。
"还有这个。"陈默递给阿泽一部手机，"存了我的紧急联络方式，长按1键能首接触发药圃的防御阵。"
少年好奇地摆弄着新玩具，突然惊呼："阿姐！这里面有《蛊经》电子版！"
阿黎凑过去看，发现不仅是文字，还有详细的配图和视频讲解。她猛地看向陈默："这是..."
"悬门和苗疆的典籍。"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重新整理过。"
阿泽突然安静下来，低头摆弄着衣角："陈大哥...我们以后...可以随便出门了？"
"在城里可以。"陈默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深山里的黑蛊宗虽然元气大伤，但还是要小心。"
阿黎这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个人。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简约的黑色T恤，正恭敬地站在车旁。最奇特的是他的气息——明明是汉人，却带着悬门特有的雷纹气息。
"小周负责接送。"陈默介绍道，"他精通现代电子设备，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阿泽己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周问东问西。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的阴郁。阿黎突然意识到，陈默不仅给了他们安全，还给了阿泽最需要的——正常成长的少年时光。
"还有件事。"陈默压低声音，"我在城南买了块地，准备建个新苗寨。"
阿黎的银铃"叮"地一声脆响。她死死盯着陈默，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男人却只是平静地回望，右手无意识地着腰间药囊——这是他说重要事时的小动作。
"不是复原。"陈默补充道，"是新的开始。有药田，有学堂，还有专门安置流落汉地的苗疆人的居所。"
阿黎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想起岩坎临终前的话："阿黎...等汉地的雷纹草开了花...带阿泽回家..."
"什么时候动工？"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等你们准备好。"陈默的目光扫过她的银铃，"寨门永远为你们开着。"
阿泽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少年手里还攥着那片蜈蚣壳的残渣："陈大哥，我能去新寨子教孩子们射箭吗？就像岩坎爷爷教我那样。"
"当然。"陈默嘴角微扬，"还可以教他们用手机点外卖。"
少年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得像药圃檐下的风铃。阿黎望着弟弟久违的笑颜，突然觉得腕间的银铃前所未有的轻盈。
夜深时，陈默告辞离开。阿黎送他到门口，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陈默突然说，"车后备箱有给阿泽的弓箭，现代复合弓，但做了苗纹装饰。"
阿黎点点头，银铃在夜风中轻响。她想说很多，最终只是轻声道："谢谢。"
"不必。"陈默转身，雷纹木手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本就是悬门欠苗疆的。"
路虎车远去后，阿黎回到客厅。阿泽己经在新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部新手机。少年嘴角带笑，颈后的龙纹安稳地蛰伏着，像个普通的大男孩。
她轻轻给弟弟盖上毯子，走到窗前。夜色中的蓝雪圃静谧安详，七叶藤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苗歌。
阿黎的银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她没有去按住它。铃声清脆，惊飞了藤架上的蓝翼凤蝶，磷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撒了一把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