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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的暮光给城西镀上一层金边时，阿黎看见了那块青石匾额——"蓝雪圃"三个字用雷纹木雕刻而成，每一笔转折都带着陈默特有的凌厉。匾角蹲着只石雕银线龙，嘴里叼着朵盛开的蓝雪花。
"这花..."阿泽伸手碰了碰石雕花瓣，"跟寨子里后山的一样。"
阿黎的指尖无意识抚上腰间银铃。蓝雪花是苗疆特有的药引，当年陈默在寨子养伤时，她曾带他去后山采过。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细，更没想到会用它来命名药圃。
推开樟木门的瞬间，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阿泽像撒欢的小狗般冲进去，却在第三步猛地刹住——整片药田竟按五行方位种植，金线蟾蜍在"水"区蹦跳，雷纹草在"雷"区闪烁，而中央的"土"区赫然是寨子里特有的七叶藤！
"陈大哥把咱们寨子搬来了？"少年张大嘴巴。
阿黎的目光却被西南角吸引。那里有块翻新的空地，周围插着七根雷击木桩，正是苗家药田传统的"七星护灵阵"。空地边缘放着把银锄——锄柄上刻着道闪电纹。
"阿姐快看！"阿泽突然在回廊下招手，"这里有口井！"
井台用青玉砌成，辘轳上缠着雷纹藤。阿黎探头看去，井水清澈见底，水面竟漂浮着几片发光的叶子——是寨子里独有的"夜明莲"，专解蛇毒。
"他连这个都记得..."阿黎喃喃自语。当年陈默被毒蛇咬伤，她就是用这种莲花救的他。
穿过回廊是座精巧的二层木楼。阿泽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顿时惊叫出声："龙纹木的床板！"少年扑上去打了滚，"跟咱们寨子的一模一样！"
阿黎站在门边，呼吸微微发紧。东厢房朝南，窗棂上镂空的藤蔓花纹在夕阳下投出斑驳光影。窗台下种着整排蓝雪花，有几株己经结了花苞。她轻轻推开窗，正好能看见西南角那片空地——和空地边缘若隐若现的脚印。
有人来过。而且刚离开不久。
"阿姐！"阿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这里有给你的东西！"
阁楼的书案上摆着个紫檀木盒。阿黎刚触碰锁扣，盒子就自动弹开——是感应到她腕间的蛊纹了。盒中整齐码放着晒干的雷纹草、密封的蛊虫卵，还有一卷用蓝丝带捆着的羊皮纸。
阿泽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展开羊皮纸的瞬间，阿黎的指尖微微发抖。纸上画着详尽的蛊术修炼之法，每个穴位都标注着苗文与汉文对照。最下方是行小字："雷息入蛊，当以心脉为始。"——正是当年她为陈默疗伤时用过的引蛊法。
"陈大哥人呢？"阿泽扒着窗户张望，"不是说好等我们吗？"
阿黎将羊皮纸贴胸收好，轻声道："他来过。"窗台上有片雷纹草叶，边缘还带着未散的静电。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就像熟悉当年那个在寨子养伤时总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暮色渐浓时，阿泽在厨房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灶台上温着砂锅，掀开盖子，浓郁的菌菇香气扑面而来。
"鸡枞汤！"少年舀起一勺惊呼，"陈大哥连岩坎爷爷的配方都知道？"
阿黎看着汤里沉浮的红色菌丝，突然想起陈默养伤时最爱喝的就是这汤。当时她每天上山采新鲜的鸡枞菌，少年总说等伤好了要帮她种一片菌田。
砂锅底下压着张字条："每日酉时添新柴。"字迹力透纸背，是陈默紧张时特有的笔触。
晚饭后，阿泽嚷嚷着要试药圃的温泉。阿黎独自来到西南角的空地，发现土里埋着个陶罐。挖出来一看，竟是满罐的蓝雪花种子，每粒都裹着雷纹粉——这是最高级的育种术，能保证发芽率。
月光下，她忽然注意到空地边缘的篱笆上挂着什么东西。走近才看清是串风铃，用雷击木片和银线龙蜕的皮制成。夜风吹过，铃音竟隐约组成苗疆的《采药歌》。
阿黎站在铃下出神，没发现二楼窗前闪过一道身影。陈默静静看着月光中的少女，右手雷纹在袖中明灭不定。他本想离开，却在转身时踢到了花锄——阿黎闻声抬头，只看见窗边飘起的青色衣角。
"陈..."她下意识上前两步，又停住了。银线风铃在她头顶轻响，像一声叹息。
回到厢房时，阿泽己经西仰八叉地睡在龙纹木床上。阿黎给弟弟盖好被子，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个瓷瓶。瓶身冰凉，贴着"安神散"的标签，但阿黎一闻就知道——这是寨子里特制的安神香，当年陈默失眠时，她给他点的就是这种。
梳妆台上不知何时多了面铜镜。阿黎凑近看，镜框上细密的雷纹组成藤蔓的纹路。她突然发现镜角夹着片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安心。"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刻意放重了步子。阿黎推开窗，看见月光下的药田小径上，陈默的背影正逐渐远去。他走得很慢，右手垂在身侧，雷纹的光芒一闪一闪，像在传递什么讯息。
阿黎的银铃突然在妆台上自鸣起来。她拿起铃铛，发现铃舌不知何时被装了回去，轻轻一晃，铃声竟与远处的雷纹闪烁频率一致——这是雷师最隐秘的传讯方式，唯有本命蛊相通者能解。
"呆子..."她对着月光举起铃铛，蓝蝶蛊纹在锁骨下微微发烫。当年那个在寨子里总跟在她身后采药的少年，如今依然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心意。
夜风拂过药圃，雷纹草与蓝雪花沙沙作响。阿黎忽然想起羊皮纸上那行小字，轻声念道："雷息入蛊，当以心脉为始..."
她知道，有些故事，才刚要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