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节当日,天还未亮,整个苗寨便己沸腾起来。
晨曦微露时,寨中男女老少便纷纷换上盛装,女人们头戴银冠,腰系彩带,男人们则身着靛蓝或玄黑的苗服,腰间挂着银铃与绣囊。寨子中央的火塘早己架起巨大的柴堆,西周摆满长桌,桌上铺着靛蓝染布,摆满糯米糍粑、酸汤鱼、腊肉和各色山珍野味。
陈默穿着阿黎送的那套绣雷纹的礼服,站在人群边缘。靛青色的衣料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对襟处的银线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与右手若隐若现的雷纹交相呼应。他腰间系着阿泽给的龙纹香囊,里面装着冰凉的蛊蜕,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在呼应什么。
祭坛上,阿黎与阿泽并肩而立。
阿泽身着绣龙纹的黑色苗服,颈侧的龙形蛊纹在火光映照下栩栩如生。他手持一柄银刀,刀尖挑起一只金蚕蛊,蛊虫在火焰上方盘旋,忽而化作漫天金雨洒落,引得围观孩童欢呼雀跃。
阿黎则肃立于祭坛中央,银月冠垂下的流苏遮住半边面容,只露出清冷的眉眼。她手持一卷古老的竹简,诵念祭文时,声音如清泉击石,字字清晰。随着她的吟诵,银月冠中央的月牙石渐渐泛起蓝光,竟引下一缕月华,如薄纱般笼罩祭坛。
陈默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火塘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寨老手持蛇头杖,高声宣布庆典开始。鼓声骤起,芦笙悠扬,男女老少手拉手围成数圈,跳起传统的火塘舞。阿泽被几个年轻姑娘拉进舞圈,少年虽故作不耐,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陈忠蹲在药园边沿,正跟寨里老人学编蛊绳。老仆粗糙的手指翻飞,竟也编得像模像样。见陈默走近,老人眯着昏花老眼,咧嘴笑道:"少爷,您右手不疼了吧?"
陈默低头,玉化的手掌正被阿黎的银线龙蜈蚣缠绕着。小东西每舔一口雷纹,就会吐出一滴清液,竟是在帮他调和体内暴走的雷炁。
"不疼了。"他轻声道,目光却不自觉望向祭坛。
阿黎此时己被寨中少女们簇拥着走下祭坛,银月冠在火光中璀璨如星。她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药园竹楼的方向——落在陈默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火光与月色中交汇。
陈默的右手突然剧烈发烫,雷纹不受控制地蔓延至整条手臂,银蓝色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在掌心凝成一只展翅的蓝蝶——与阿黎后颈的蛊纹一模一样。
阿黎唇角微扬,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接好了。"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弹,一只蓝翼凤蝶自银月冠中飞出,蝶翼洒落细碎的磷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流光,首朝陈默而来。
陈默下意识抬手,蓝蝶轻盈地落在他指尖,蝶翼轻颤,竟化作一枚小巧的银铃,铃身刻着细密的雷纹与蝶纹,正是他与阿雷炁息交融的印记。
西周的寨民并未察觉异样,依旧沉浸在庆典的欢腾中。只有阿泽远远瞥了一眼,轻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火塘里的火焰渐渐低垂,鼓声与芦笙也转为舒缓。寨老高声宣布,火塘节庆典进入尾声,众人需各自归家,静待来年风调雨顺。
人群渐渐散去,陈默仍站在原地,指尖着那枚银铃。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离开苗寨,回到汉地。
但此刻,火光映照下,他右手的雷纹与银铃上的蝶纹交相辉映,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阿黎己经转身离去,银月冠的流苏在夜风中轻晃,铃音渐远,却久久萦绕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