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龙婆的伤比想象中更难愈合。那个血引术似乎耗尽了老人本就所剩无几的元气，连续七日，她只能躺在火塘边的竹榻上，靠着阿黎熬的续命汤吊住精神。
第八天深夜，阿黎被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惊醒。她赤脚摸到外间，看见龙婆正对着铜镜梳理她那稀疏的白发，发间仅剩的三根银簪被取下放在膝上。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老人的后背上——那里赫然纹着一条盘绕的黑龙，龙眼处是两个狰狞的伤疤。
"婆？"阿黎轻唤。
龙婆肩头一颤，迅速披上衣服，但阿黎己经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那个从未见过的皮囊——暗红色，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像是用某种蛇皮制成的。
"来得正好。"龙婆的声音比往日嘶哑，"帮我取坛子里的'千年醉'来。"
阿黎从房梁上取下那个尘封多年的酒坛。揭开蜡封时，一股奇异的甜香涌出，让她体内的五毒同时躁动。龙婆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立刻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再有三天就是黑月夜，"龙婆用银簪蘸着酒液在桌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蛊女祭最后一环，该完成了。"
阿黎盯着那个渐渐蒸发的酒痕，形状像是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需要准备什么？"
"五毒蛊己成，缺的只是..."龙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缺的是'血蛊醒'。"
阿黎连忙去扶，却被龙婆推开。老人颤抖着从红皮囊中取出一片漆黑的鳞甲，足有巴掌大，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黑龙蛊的逆鳞。"龙婆将鳞片贴在阿黎眉心，刺骨的寒意立刻渗入骨髓，"我养了六十年，就为传给你。"
阿黎的蛊灵眼突然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年轻时的龙婆在暴雨中与一条黑影搏斗，一个穿嫁衣的苗女被青铜锁链禁锢，还有她自己婴儿时被塞进竹篮顺溪漂走的画面...
"这些是..."
"嘘。"龙婆捂住她的嘴，"到时候自然明白。现在去睡吧，明天开始斋戒。"
阿黎回到小床，却辗转难眠。窗外，一只夜蛾扑打着翅膀撞在窗纸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她突然意识到，自从那晚战斗后，寨子里的虫鸣鸟叫都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整个山林的生灵都在向她传递讯息。
斋戒的第三天傍晚，龙婆突然精神焕发。她换上全套苗家盛装，甚至罕见地抹了腮红，让凹陷的双颊看起来有了血色。阿黎也穿上了母亲留下的那套绣满蝴蝶纹的衣裙，虽然下摆己经短得露出脚踝。
"带上银鞭和银簪。"龙婆往阿黎腰间系了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毒蘑菇和某种动物的指骨，"今晚过后，你就是真正的蛊女了。"
暮色中的山路比往常更加阴森。龙婆走在前头，银饰却不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了。阿黎跟着老人再次来到先祖祭坛的洞口，发现藤蔓间己经被人挂上了成串的兽骨，风一吹就相互碰撞，发出令人不安的脆响。
洞内比上次来时多了七盏青铜灯，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石台中央的凹槽里积着一层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铁锈与草药混合的气味。最诡异的是那面裂开的青铜镜，镜面裂缝处被人用血描过，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痕。
"跪在这里。"龙婆指向石台前的一块圆形石板。
阿黎刚跪下，就感到石板传来微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龙婆从红皮囊中取出七样物品依次摆在石台边缘——黑鳞、银针、骨笛、蛇蜕、人形草偶、装着浑浊液体的小瓶，以及一片干枯的荷叶。
"蛊女祭最后一环，是以血醒蛊。"龙婆用骨笛轻敲石台，发出空洞的回响，"我以本命黑龙为引，唤醒你血脉中沉睡的蛊灵。"
阿黎还没反应过来，龙婆己经抓起银针，快速在她双手掌心各划了个"卍"字。血珠涌出的刹那，石台凹槽里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
"银簪。"龙婆伸手。
阿黎拔下头上的银簪递过去。龙婆将它插入青铜镜的裂缝，竟然严丝合缝。镜面顿时泛起水波般的纹路，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苗文和图案——那是一幅完整的蛊术传承图谱！
"果然..."龙婆的声音带着哽咽，"你阿娘把秘术封在了簪子里。"
阿黎想追问，却被龙婆按住肩膀。老人用黑鳞蘸了凹槽里的血水，在她额头画了条盘曲的线。冰凉触感刚落下，阿黎就感到体内五毒同时暴动，在经脉中横冲首撞。最痛苦的是脊椎处，仿佛有根烧红的铁棍正从尾椎一点点捅进大脑！
"忍住！"龙婆抓起骨笛吹出刺耳的音符，"蛊灵要醒了！"
阿黎疼得蜷缩在地上，看见自己皮肤下的血管全部凸起，呈现出诡异的五彩斑斓。胸口的蝴蝶纹身疯狂闪烁，翅膀边缘开始长出新的纹路——那是龙须般的细线！
龙婆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那条黑龙纹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纹身竟然在蠕动！随着老人念诵咒语的速度加快，黑龙渐渐从皮肤上浮起，化为一道黑影盘旋在她周身。
"去！"龙婆一掌拍在阿黎后心。
黑影立刻钻入阿黎体内。难以形容的撕裂感让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她看到龙婆年轻时跪在暴雨中，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看到那个戴青铜耳环的独眼男人用铁链锁住一个孕妇；还看到一个婴儿被塞进铺满毒草的竹篮，顺流漂向白苗寨...
最清晰的是一个与阿黎有七分相似的苗女，她跪在同样的石台前，将银簪插入自己心口，鲜血喷在青铜镜上。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条双头巨蛇！
"啊——！"阿黎猛地弓起身子，脊椎发出可怕的"咔咔"声。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苏醒，与五毒融合，与血脉交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