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香阁暖阁内。
赵婉茹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贵妃榻上,一张精心描绘过的芙蓉面此刻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方上好的苏绣丝帕,指尖用力到泛白。
“废物!一群废物!”
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扫落在地,上好的白瓷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西溅,惊得侍立一旁的丫鬟春杏猛地一哆嗦,慌忙跪下。
“娘娘息怒!”
“息怒?”
“王爷遇刺重伤,竟被抬进了那个贱人的院子!王爷竟然……”
她站起身,在暖阁里焦躁地踱了两步,华丽的裙裾扫过地面。
“去!”
赵婉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春杏:
“你亲自去办!找可靠的人,模仿那贱人的笔迹!要一封……情真意切、约‘情郎’在王府附近‘商议要事’的私密书信!时间……就定在王爷遇刺那日前后!”
“至于那‘情郎’……城西柳条巷那个叫‘张癞子’的泼皮,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正愁没活路么?给他一笔钱,让他‘认’下这笔风流债!告诉他,事成之后,远走高飞的钱,本侧妃给他备足!”
春杏连连点头: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
赵婉茹叫住她:
“栖梧院那边,秦风的人看得紧。但王爷既然‘信不过’旁人,只让沈青璃近身伺候,这守卫……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尤其是那个叫小桃的蠢丫头,咋咋呼呼,最容易出错!想办法,把她那平时戴的素银簪子给本侧妃弄出来!记住,要快!要在王爷伤势好转、能亲自过问之前!”
她一字一句,带着寒意,“本侧妃要让她,彻底翻不了身!”
“是!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春杏重重磕了个头,匆匆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赵婉茹一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脸上那抹笑容不断扩大。
‘沈明珠’你以为救了王爷就能一步登天?
本侧妃要让你知道,这靖王府的后院,从来就不是你能待的地方!那王妃之位,你坐不稳!很快……很快你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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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院的内室,药味弥漫。
沈青璃刚替萧绝换好胸前的药。
动作间,她的手指偶尔会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她指尖微麻,心弦也跟着莫名一紧。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伤口上,专注于药粉的分量和包扎的松紧。
萧绝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任由她动作。
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失血后的虚弱依旧明显。
只是那周身无形的威压,即便在病中,也未曾真正散去。
沈青璃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即使闭着眼,也仿佛一首在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换好药,沈青璃仔细地替他拢好衣襟。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小桃带着哭腔的惊呼:
“哎呀!我的碗!”
榻上,萧绝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睁开。
沈青璃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朝外间走去,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小桃,又毛手毛脚什么?”
“王妃!奴婢该死!奴婢想给您端点参茶来,手滑了……”
小桃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碗和泼了一地的参汤,眼圈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收拾。
“行了,别划着手。仔细些扫出去便是。”
沈青璃看着小桃的慌乱,叹了口气。
她并未过多责备,只想着尽快收拾好,别惊扰了里面那位。
她没注意到,就在她转身训斥小桃、注意力被分散的这短短片刻,内室与外间相连的珠帘后,一道极其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安抚好小桃,沈青璃就掀开珠帘,重新走回了内室。
走到榻边,看萧绝还在休息,便去梳妆台收拾。
目光扫向平时放银簪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簪子呢?
抬头往窗边看去,还有一点未干的泥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