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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光微暖，春色微阑。
璟璱从乾清宫出来，步子轻快地首奔御书房。
课己散，小燕子正和永琮、福康安、福长安在御花园的空地上玩起了“踢沙包”。
几个少年脱了外袍，只着短褂，小燕子一身红衫混在中间，动作灵巧，躲过了永琮抛来的沙包，又反手踢中福康安的腿。
“啊——”福康安大叫着装模作样摔倒在地，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你别装啦！”小燕子叉着腰，“你明明是想赖掉被踢出局！”
小燕子正要再来一脚，忽地眼尖看到外头影影绰绰有人影过来。
再定睛一看，眼睛立刻亮了，“姐姐！”
众人一齐回头，璟璱立在台阶下，眉眼含笑，站姿清朗。
“姐姐来了！”永琮最先收了笑，快步迎上前。
璟璱看着几个少年衣衫微汗，小燕子脸上都是雀跃，心里泛起一丝温意。
“额娘说你们快下课了，我来接你们回去。”
永琮将外袍递给小燕子，一边系袖一边问，“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接我们？”
璟璱望着他们几个眼神坦然的少年，轻轻一笑。
“我昨日才回宫，许久未见你们，想见见你们念书的样子。没想到，来的有点晚了。”
璟璱走在前头，小燕子紧跟在侧，时不时跳起来想搭上她的肩膀，永琮和福氏兄弟则在后头说笑，一路走得热热闹闹。
“你们上书房每天都这么好玩吗？”璟璱偏头问。
“哪有啊，”小燕子撇撇嘴，“只有今天纪师傅心情好，提前放我们出来半炷香。”
“我还以为你天天上学都这么开心。”璟璱含笑望她。
“才不是呢！”小燕子一脸愤慨，“纪师傅一讲诗就一脸严肃，我一背错就让福康安笑我……”
璟璱忍笑不语，伸手轻轻将她披风拢紧。
“我出门的时候，可是听见额娘让明玉备了点心。”
小燕子一听“点心”，立刻将仇恨放下。
“快走快走，今天肯定是藕粉桂花糕，还有姐姐你爱吃的枣泥酥！”
一行人走到长春宫时，明玉己经在殿门口候着了。
“娘娘说了，让格格和诸位小主子们别着急走。”
“今日春气正好，让小厨房备了几样新点心，还熬了橘皮百合羹。”
“哇！”小燕子眼睛发亮，“还是额娘最疼我！”
璟璱笑着看她一眼，“你可别一会儿吃太多，额娘可还惦记你前几日发烧的事。”
“我这不都好了嘛！”她拽着璟璱的手，一边往殿里奔，“我都能翻跟头了！”
“你翻我可不拦，但等下你要是咳一声，额娘定会狠狠的削你一眼。”
“那我还是不要惹皇额娘生气了。”
殿中香炉袅袅，窗帘轻摇，内殿榻前，容音坐在榻边。
见一群孩子进来，她微微一笑，“回来了？还记得饿？”
“当然！”小燕子第一个冲上来，“我从上书房就开始饿了！”
“你那是刚放学，跑累了才饿的”永琮一边净手一边正色补充。
“皇额娘您快看，她今天把福康安踢进沙包堆里了。”
“他是自己摔的！”小燕子反驳。
容音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也不插话，只看着笑了笑，吩咐明玉。
“摆点心吧，一人先上一盏橘皮百合羹。”
“谢额娘（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行礼。
璟璱静静立在一旁，看着热闹中那盏盏茶羹、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忽然心底一热。
这宫墙高深，日月更替，她以为她再回来，仍只是个挂着“公主”名头的旁观者。
可这一刻，她真正感觉自己是归来了，是回到了一家人里。
容音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温声问道，“你今日去乾清宫了？”
璟璱点头，语气平和，“我看见她了，她学的很认真。”
容音嗯了一声，轻声叮嘱。
“你在宫里这些日子，偶尔去看看她，她性子静，不爱多话。”
“我会的。”璟璱轻轻答。
殿中春光落下，点心渐上，金糕、榛酥、碧螺春果盏一应齐全。
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帷幔之间，这是紫禁城少有的清欢时光。
有人从远方归来，有人从热病中痊愈，有人从书卷中解放。
小燕子自从病好了之后，每日上书房都恨不得第一个到。
天色刚亮，小燕子便精神抖擞地穿戴整齐，坐在炕沿催着璎珞梳头。
“快点快点！纪师傅今天要看我们画江南的景，我昨天晚上画到半夜，画了西湖断桥！”
“还有游船，还有……还有个像我一样可爱的小姑娘撑着伞！”
小燕子自从学了西洋画，这国画的技术也大有长进。
璎珞打着哈欠，“格格您都病了几日，才好全，就不打算多歇半个时辰？”
“哎呀我现在可是纪师傅的‘重点鼓励对象’！我若不去，他不得失望死了！”
说罢，小燕子拎起画册，一路风风火火去了上书房。
课间，纪晓岚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拿着小燕子的画册啧啧称赞。
“这笔墨铺得活，桥上那把伞，倒有几分清人逸趣。”
“福长安，你也来看看。”
福长安翻过一页，嘴角一翘，“这船不像船，像大葫芦。”
“你说什么！”小燕子立刻瞪眼。
“我说画得有趣。”他咳了一声。
“不过你这小人儿画得有点像癞蛤蟆撑纸伞——一张嘴全是牙。”
“福长安你找打是不是！”
小燕子气得举起画册追着他跑，福康安在一旁扶额叹气。
“你们两个能有一刻钟不吵架吗？”
福长安也生出了几分叛逆的心思，两个人吵得越来越频繁。
这一日上书房，纪晓岚才讲完《岳阳楼记》。
便让众人以“江南见闻”为题，自选诗文、图绘各做一段。
小燕子抢着交了她的“得意之作”。
一幅断桥烟雨图，图中还有个披着红斗篷撑伞的小人，自称“本人写照”，眉眼灵动，笑靥盈盈。
纪晓岚正要夸上一句，旁边的福长安斜睨一眼，凉悠悠开口。
“您这桥画得歪得像被风吹倒了。”
“伞呢，倒像个碗扣在头上。”
“我看这不叫‘西湖断桥图’，该叫‘瓢虫过江图’。”
小燕子“刷”地站起来，气呼呼地回怼。
“你行你画一个啊！酸不拉几的酸枣核！”
“你说谁是酸枣核！”
“说你怎么了！你欺负我字没你正，诗没你写的好，偏偏画得比你好，你才酸！”
两人越吵越凶，索性扔下文卷，干脆动起了手，小燕子抢了福长安的笔。
福长安去夺画册，两人一言不合，竟扭打在一起。
正当一干人目瞪口呆时，书房外忽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乾隆身后跟着傅恒大步入内，一进门，便见场中一团混战。
福康安愣在原地，永琮也张着嘴没来得及喊，小燕子此刻正一把拽着福长安的袖子。
福长安则死死攥着她的画册不放，两人你来我往，毫无公主与臣子之分。
傅恒脸色一沉，厉声一喝，“福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