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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的初冬裹挟着凌冽的湿冷，如同一床浸了冰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苏晚晴蜷缩在羊绒披肩里，指尖轻轻抚过落地窗上的冰花，看着庭院里的红梅在风雪中摇曳。那抹嫣红突然刺破记忆，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紧攥的红梅簪子，簪头的碎钻划破掌心，在惨白的皮肤上洇开细小的血珠——如同她此刻泛着涟漪的心绪。
“夫人，先生交代的燕窝粥好了。”张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描金托盘上的青瓷碗冒着袅袅热气，细碎的桂花浮在粥面，甜香混着燕窝的绵密，在冷空气中凝成温暖的雾霭。苏晚晴接过碗时，触到张姨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昨夜霍凛在书房说的话：“她喜欢桂花，能让心情好些。”
“谢谢张姨。”汤匙舀起粥的瞬间，苏晚晴看见碗底沉着几颗剥好的核桃仁——那是她前天提起的，说听说吃核桃对胎儿大脑好。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她眨眨眼，将温热的粥送入口中，任由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先生说，等您喝完粥，陪您去挑婴儿房的墙纸。”张姨退下前替她拢了拢披肩，羊绒的柔软蹭过脸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先生昨晚亲自去了三家家居馆，挑了二十几种淡蓝色系的样品。”
苏晚晴一愣，匙尖在碗里画出细小的涟漪。淡蓝色是她偶然提起的，说像小时候见过的天空，辽阔而自由。那时霍凛正在看文件，闻言只抬了抬眼皮，她以为他没听进去，却没想到这个向来冷峻的男人，竟会在深夜跑遍云城的家居馆。指尖着碗沿，她想起昨夜他坐在床边，台灯将影子投在墙上，忽然开口：“气象台说明天零下五度，让张姨给你添件羊绒衫，要高领的，别冻着脖子。”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明月的消息如冰锥般刺入眼底：“霍凛不过是在做戏，你还真以为他会爱上你？”苏晚晴冷笑，正要删除，却看见落地窗外，霍凛的黑色迈巴赫碾过积雪，停在庭院里。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围巾裹住半张脸，却在抬头看见她时，眉眼骤然 soften。
“在看什么？”霍凛进门时带起一阵冷风，却在触及她的瞬间，化作绕指柔。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手机上，镜片后的眼神微冷，却在接过手机看到消息时，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理疯狗，专心养胎。”
婴儿房里，二十几种蓝色墙纸铺成一片温柔的海洋。霍凛的指尖停在一张淡蓝色带星星图案的墙纸上，指腹划过纸面的纹路：“这个如何？星星代表希望。”他忽然转头看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我希望孩子们能永远心怀希望，像你一样。”
苏晚晴抬头，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金斑。这个总在董事会上翻手为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生怕自己的喜好不被认可。她忽然想起昨夜失眠时，他坐在床边，翻着泛黄的童话书，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从前有个小王子，他每天给玫瑰浇水......”
“很好。”她轻声说，“就像你给他们的未来。”
深夜的噩梦如影随形。苏晚晴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的睡衣贴在背上，喉咙里还凝着未喊出的尖叫。顾沉舟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指着她的肚子，身后的苏明月举起相机，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又做噩梦了？”熟悉的雪松气息突然笼罩过来，霍凛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他开了盏小台灯，暖黄的光里，她看见他眼底的血丝，以及手里抱着的《安徒生童话》。
“嗯。”她攥紧床单，感受着他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凉丝丝的，却让她渐渐安定下来。霍凛没再说话，只是翻开书，指尖停在《海的女儿》那页，低沉的嗓音漫过夜色：“小人鱼游到海面，看见了王子的船......”
讲到小人鱼化为泡沫时，他忽然停顿，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手背：“其实她不必牺牲自己。”他转头看她，眼神里有痛楚，也有释然，“真正爱她的人，会剪断自己的鱼尾，陪她在陆地上奔跑。”
手机在此时震动，顾沉舟的消息像把生锈的刀：“霍凛的母亲是被霍家害死的，你以为他会让你好过？”苏晚晴猛地抬头，却撞进霍凛深邃的眼眸。男人轻轻拿走手机，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旧相册，樱花落在封面上，像一场不会融化的雪。
“这是我母亲。”他指着照片里穿白裙的女子，嘴角扬起极浅的笑，“她死于急性心脏病，去世前攥着我的手说，要做个温暖的人。”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相纸，“后来我偏执地以为是家族斗争所致，首到遇见你......”
“对不起。”苏晚晴轻声说，喉间泛起酸涩。她想起这半年来，霍凛为她做的一切：推掉所有应酬陪她产检，亲自试吃每一道孕妇餐，甚至在她孕吐到崩溃时，整夜握着她的手。
霍凛摇头，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第一次在订婚宴看见你撕碎婚纱，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一样。”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你让我知道，仇恨之外，还有值得守护的美好。”
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红梅枝头，将冰晶映成剔透的红宝石。苏晚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如鼓，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这个动作让霍凛猛地僵硬，却又在瞬间软化，像块被暖水浸泡的冰。
“霍凛，”她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谢谢你的温柔。”
男人的手机在此时震动，他皱眉接起，听了几句后眼神冷下来：“通知法务部，同时让警方介入。”挂掉电话，他低头看她，眼神重新变得柔和，“顾沉舟在散布谣言，不过己经解决了——他刚因偷税漏税被拘留。”
苏晚晴愣住，忽然想起消息里的恶意，却在看见霍凛眼中的坚定时，忽然释然。这个男人，从来不是她的“陷阱”，而是她的铠甲。她摸向胸前的翡翠平安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终于敢轻轻闭上眼，将头埋进他的肩窝。
庭院里，红梅在月光下轻轻颤动，落雪簌簌。苏晚晴听着霍凛的心跳，忽然明白，所谓“甜蜜陷阱”，从来都是命运赠予的糖衣炮弹——剥开层层误解与防备，里面藏着的，是最真挚的真心。
而她，终于敢卸下所有防备，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拥抱属于她的温暖。因为她知道，霍凛的温柔，是比任何珠宝都珍贵的存在，是她在荒芜中遇见的，最璀璨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