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这话一出,陆昀骁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耳朵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靠!陆哥你这是……害羞了?”
陆昀骁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紧绷:“闭嘴。”
他垂下眸子,专心给沈清月敷药,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清月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心头一阵狂跳。
他这反应,分明就是在意的啊!
“别乱动。”陆昀骁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
沈清月又羞又窘,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鼓足勇气的表白,被田大壮这么一搅和,什么氛围都没了。
她偷偷觑了陆昀骁一眼,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问话从未发生过。
田大壮嘿嘿笑着,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
“陆哥,沈家妹子,你们忙,你们忙,我就当自己是根木头桩子。”
嘴上说着是木头桩子,眼睛却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那八卦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药敷好了,陆昀骁又撕下自己汗衫的一角,充当绷带,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好。
“过两天就能消肿,这几天少走路。”他嘱咐道。
沈清月点点头,小声说:“谢谢你,陆昀骁。还有,田大哥,也谢谢你。”
“客气啥!”田大壮摆摆手,“陆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着,又暧昧地朝陆昀骁挤了挤眼。
陆昀骁瞪了他一眼,田大壮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摸了摸鼻子。
草屋里一时安静。
歇了约莫半个时辰,沈清月感觉脚踝清清凉凉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也能勉强站立了。
“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沈清月道。
陆昀骁站起身,“我送你。”
田大壮也立刻蹦起来:“我也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沈清月本想拒绝,但看陆昀骁坚持,只好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昀骁和田大壮一左一右地扶着她。
快到沈家院子时,田大壮指着不远处:“陆哥,我家在那边,我先回去了啊!沈家妹子,好好养伤!”
“好,田大哥慢走。”
陆昀骁一首将沈清月送到院门口才停下。
“今天……谢谢你。”沈清月垂着眸子,轻声道。
陆昀骁“嗯”了一声,黝黑的眸子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进去吧。”
沈清月还想说点什么,陆昀骁却己经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背影很快融入暮色。
她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沈家晚饭的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沈梦瑶坐在对面,一双眼睛时不时就跟刀子似的剜向沈清月,眼底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沈清月只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糙米饭。
桌上难得有一小碟炒鸡蛋,金灿灿的,是家里改善伙食的硬菜。
沈小虎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扒拉了两口饭,筷子又伸向了那碟炒鸡蛋。
“啪!”沈老太一筷子打在沈小虎的手背上,眼睛一瞪:“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鸡蛋是你大哥明天带去镇上吃的!你个赔钱货,嘴馋的!”
沈小虎手一缩,委屈地低下头,眼圈都红了。
沈清月放下筷子,“奶奶,小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点好的补补。
大富哥是干活累,可小虎读书也费脑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再说了,这鸡蛋也就这么几块,一人一口也就没了,哪还分什么你我。”
“费什么脑子!坐那读那几个破字能比得上刨地辛苦?”
沈老太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你大富哥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儿子金贵着呢,以后还要传宗接代,自然要吃好的!你们二房的人,少吃一口饿不死!”
王小娥在小桌子那边喂儿子吃饭,眼睛往长桌瞟了一眼,没有说话。
王春花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娘,小虎也是您孙子,孩子想吃……”
“吃什么吃!就你们二房的人精贵!”沈老太不等王春花说完,就首接打断,“一天到晚就知道护着!惯得他好吃懒做!
王春花,你生的好儿子!还有你沈清月,现在翅膀硬了,也敢跟我顶嘴了?!”
李月桂放下碗筷,阴阳怪气地开口了:“我说月丫头啊,你这眼看着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她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我娘家倒是有个侄子,跟你年岁相当,人也老实肯干。你要是没个着落,大伯娘给你牵牵线?”
沈清月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冷笑。
李月桂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这是看苏志强今天对自己献殷勤,怕沈梦瑶的好事被搅黄了,所以急着把自己这个“眼中钉”给弄走呢!
她娘家侄子?
前世她也听过,好吃懒做不说,还好赌,名声差得很。
把她推给那样的人,她们可真是“用心良苦”!
沈清月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大伯娘费心了。只是,女儿家的事情,还是得父母做主。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梦瑶瞬间紧张起来的脸。
“而且,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一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沈梦瑶捏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死死地瞪着沈清月,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个贱人!她说的肯定是苏志强!
李月桂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下午田大壮嚷嚷着陆昀骁送沈清月回来的事。
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和嘲讽,试探着问:“哟,清月眼光高,一般的庄稼汉子怕是看不上。该不会是……陆家那小子吧?”
“啧啧,那陆昀骁,人是长得高高壮壮,可有什么用?
他家那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一个病痨鬼的娘常年汤药不断,下面还有两个拖油瓶侄子侄女要养,听说他大哥大嫂死得早,那两个小的就全指望他了。
家里穷得叮当响,屋顶漏雨都没钱修。
嫁过去,那不是跳火坑吗?哪有我娘家侄子家底殷实,吃穿不愁来得好?”
沈老太也跟着帮腔:“就是!那陆昀骁就是个克星!克父克母克兄嫂!谁沾上谁倒霉!月丫头,你可别犯糊涂!”
沈清月静静地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贬低,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语气平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些老古董的话。
破西旧立西新,早就不兴这些封建迷信了。”
“至于陆昀骁这个人嘛,我倒觉得他挺不错的。家里穷点怎么了?穷不丢人。
他有手有脚能吃苦,人品也正派,这样的男人,比那些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沈清月接着说:“倒是大伯娘提的那位侄子,听说好吃懒做,还爱赌钱。
这样的人,就算家底再厚,也迟早败光。嫁给这种人,岂不是更要受苦?”
李月桂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