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拿着东西,先回了陆家。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小院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刘翠娥不在院中,只有陆盛和陆雪两个孩子剥玉米粒。
两个孩子都生得瘦小,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
“小盛,小雪。”陆昀骁放下背篓,喊了一声。
屋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一会儿,刘翠娥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一见他们,脸上还是努力堆满了笑,“回来了!镇上事儿都办妥了?咳咳!”
沈清月放下空背篓,上前几步,拍了拍刘翠娥的背:
“婶子,你这咳嗽又重了?”
刘翠娥边咳边摆手:“没事,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这时,在剥玉米的陆盛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进屋,端了个搪瓷缸出来,小心地递给刘翠娥:“奶奶,喝水。”
陆母接过来喝了两口,总算顺了气。
沈清月见状,笑着夸道:“小盛真懂事,都会照顾奶奶了。”
说着,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
陆盛察觉到她的动作,头迅速往右一偏,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嫌恶:“别碰我!”
陆昀骁立马板起脸训斥道:“小盛!怎么跟姐姐说话的!没规矩!”
陆盛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跑到了院子角落,用后背对着他们。
沈清月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反而拉了拉陆昀骁的衣袖,轻声说:“没事,小孩子嘛,别吓着他。”
她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那个纸包,递给了陆母:“婶子,我买了些奶糖,你给小盛和小雪尝尝鲜。”
雪白的糖纸包裹着香甜的奶糖,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零嘴。
陆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沈清月,又转向别处,小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刘翠娥乐得合不拢嘴:“哎哟,清月丫头,你这又是何必,进趟城花销大,还记着他们两个。”
嘴上虽这么说,她还是高兴地接了过来,抓了一把递到两个孩子面前:“快,谢谢你们清月姐姐。”
陆雪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接了两颗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姐姐。”
而陆盛却把头一扭,梗着脖子道:“我不要!”
院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刘翠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小盛,你今天怎么回事,哈?”
“这孩子,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陆盛咬着嘴唇,不说话,但那双眼睛里满是抗拒。
沈清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显露分毫。
她赶紧打圆场:“婶子,没事,孩子还小,跟我生分呢。小盛不爱吃糖,那这个肯定用得上。”
说着,她又拿出了新买的作业本和铅笔,递过去:“婶子,这是给小盛和小雪的,往后上学读书,正好用。”
崭新的作业本,削得尖尖的铅笔,对渴望读书的孩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陆雪的眼睛更亮了,看得眼睛都首了。
可陆盛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往后退了一步,闷声道:“我说了,我不要你的东西!”
沈清月的心沉了沉。
前世,陆盛和陆雪的结局并不好。
陆昀骁出事后,家里没了顶梁柱,两个孩子早早就辍了学。
陆盛性子越发孤僻好斗,整日在村里惹是生非,后来更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抓了进去。
而陆雪,初中都没念完就南下进了工厂,在一个黑心作坊里熬坏了身子,二十出头就一身病痛。
前世,她因对陆盛和陆雪不好,两人对她也是很抗拒。
现在,她频频向两人示好,可这孩子,怎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看来这其中应该是有隐情。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哥!你回来啦!咦,清月姐也在啊!”
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正是陆昀骁的妹妹,陆晓燕。
前两天她去地里干活,回来听到陆母说沈清月又是送肉,又是送菜的。
昨天两人一起上了山,今天又结伴去镇上。
她好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陆晓燕也是个口无遮拦的,首接就问出口了:“清月姐,你老往我家跑,是不是看上我哥了?”
沈清月被她问得脸颊一热,却也坦然地笑了。
陆晓燕没等她回答,首接凑到陆昀骁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哥,我问你,你跟清月姐,是不是处对象了?”
这话一出,连刘翠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儿子。
陆昀骁被妹妹问得浑身不自在,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最后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我就知道!”陆晓燕得意地一拍手。
沈清月看着陆昀骁窘迫的样子,心里好笑,索性替他解围。
她看着陆晓燕,眉眼弯弯,坦然承认:
“是啊,我跟你哥处对象了,以后,还得请你这个小姑子多多关照呢。”
“那肯定的!”陆晓燕笑得更开心了。
她觉得沈清月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比村里那些扭捏的姑娘强多了。
刘翠娥听到肯定的答复,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连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她连连点头:“好,好!月丫头,我们家老二就是个锯嘴葫芦,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陆母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陆昀骁的婚事了。
他模样周正,品行也正。
眼看着都二十好几了,这十里八乡的媒婆一听他们家都摇摇头,没有哪家姑娘看得上的。
家里穷,还拖着两个孩子,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当后娘受苦?
她做梦都盼着儿子能成家,如今总算是盼到了!
想着想着,刘翠娥赶紧抬手抹了抹眼角,是越看沈清月越满意。
高兴劲儿一过,刘翠娥又想起了什么,眼风扫向陆晓燕:“你这丫头,又跑哪疯去了?是不是又去隔壁李家村了?”
陆晓燕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有些躲闪,嘟囔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去找同学玩了。”
沈清月看着她这副神情,心中微微一叹。
她记得,前世的陆晓燕,就是被隔壁李家村一个叫赵建军的知青迷得神魂颠倒。
那赵建军长得白净,会说几句酸诗,就把不谙世事的陆晓燕哄得团团转,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高考恢复后,他哄骗陆晓燕辍学打工养着他,自己则专心备考。
没想到考上后,就毫不留情地回了城,还卷走了陆家准备给陆晓燕当嫁妆的钱,只留下一封“我们不合适”的信。
陆晓燕受不住打击,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看来这一世,她跟那个赵建军,己经搅和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