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懒洋洋,村里不少人刚从地里回来,或是歇了晌。
听说沈家二房分家单过,住进了村东头那间谁都嫌弃的破屋,都存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三三两两地朝着这边走来。
人未到,声先至。
“哎哟,立夫家的,真搬这儿了?这能住人?”
孙大娘人未到声先至,拨开篱笆就进了院。
赵二婶跟着探头,咂舌:“一阵大风就得塌!墙是新抹了泥,可这屋顶……”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无非是屋破人可怜,孩子小别生病云云。
沈立夫和王春花站在屋檐下,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有些讪讪的,却也不好说什么。
沈清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忽然,孙大娘眼睛一尖,瞧见了院角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抹泥板和几块半湿的泥巴,又看了看屋子明显修补过的痕迹,讶道:“咦?这屋子是刚修过?就你们一家三口,哪能这么快?”
赵二婶眼尖,往屋里瞅了一眼,正好看见陆昀骁从里面走出来,额上还带着汗,手里拿着一件旧短褂正擦汗。
田大壮也紧跟着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泥。
“哎哟!”孙大娘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几步凑上前,“陆老二也在呢!我说清月丫头,你这刚搬过来,陆老二就巴巴地赶着来帮忙了,可真是热心肠啊!
这鞍前马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上门女婿呢!”
赵二婶也跟着起哄,挤眉弄眼地看着沈清月和陆昀骁:“可不是嘛!我上次就瞧见你背着清月丫头。这回又跑来帮着修屋子,你们俩这是好事将近了?”
田大壮在一旁咧着嘴嘿嘿首笑,也不搭话,只是接过沈清月递过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陆昀骁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被这么多人盯着打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将短褂搭在肩上,声音平淡无波:“顺手帮忙而己。”
沈清月脸上微微一热,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她浅浅一笑,目光坦然地看向众人:“陆大哥和田大哥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特意过来帮了大忙。不然就凭我们一家老小,这屋子还不知道要拾掇到什么时候呢。”
“要我说啊,还是沈家老太太太偏心了!”刘三叔忍不住开了口,“立夫兄弟这些年给沈家当牛做马,到头来就分这么个破屋子,还有那一百块钱,够干啥的?连看病都不够!”
刘三叔平时跟沈立夫一起干活,有几分交情。
“就是就是!”孙大娘立刻接过话头,唾沫横飞,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那沈家大房,一个个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老太太倒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们。这心眼子都偏到胳肢窝去了!没见过这么做娘的!”
赵二婶也连连点头:“可怜见的,立夫哥是个锯嘴葫芦,春花嫂子又是个面团性子,才被欺负成这样。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王春花倒没再自怨自艾:“这日子怎么不是过,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最重要。”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
吴爱花抱着胳膊,斜着眼睛,凉飕飕地开口了:“哼,有什么可怜的。有些人啊,眼光高着呢!放着镇上苏屠户家的万元户独子不搭理,非要往这穷山沟里钻,现在吃苦头了,也是自找的。”
她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村里人都知道那万元户苏志强对沈清月有意思。
吴爱花家有个待嫁的闺女陈玉玲,对苏志强那样的有钱人自然是眼热得很。
平日里没少明里暗里地打探,甚至想让自家闺女截胡。
吴爱花见众人都看向她,越发得意起来,“再说了,这破屋子,我看跟某些人也挺配的嘛!省得有些人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下乡来体验生活呢!”
这话就说得有些刻薄了。
陆昀骁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深邃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过吴爱花,闪过一丝冰冷的警告。
沈清月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缓缓抬起眼,冷笑一声道:
“吴婶子这话说的,倒是提醒我了。”
“这屋子是破,可也是我们堂堂正正分家得来的,住得安心。”
“不像有些人,自己碗里的还没着落,就先惦记着别人锅里的肉香不香。”
吴爱花被她这话噎得脸色一变。
她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沈清月,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吴爱花拔高了声音,有些色厉内荏。
“我有没有胡说,吴婶子心里最清楚。”
“我听说吴婶子家的玉玲妹子,最近也常往苏家那边走动?”
“苏家那样的家境,吴婶子是真心觉得玉玲妹子能高攀得上吗?还是觉得,玉玲妹子比我更能入苏家的眼?”
“玉玲妹子是比我高,还是比我漂亮?还是身材有我好啊?苏志强能看得上她?”
“这俗话说,婚姻大事,还是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然,自家闺女嫁过去,是享福还是受气,可就难说了。吴婶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够首接,也够打脸。
众人一听这话,还真是!
那苏志强家里有钱,平时就爱勾搭一些漂亮小姑娘。
在场的谁不知道陈玉玲长得普普通通,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跟沈清月根本没法比。
吴爱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女儿的心思被当众点破,还被说成是高攀,让她又羞又怒。
“不过啊,吴婶子,说起这门当户对。”
“您家儿子,当初不也是瞧上了城里姑娘,费了好大劲才娶进门?”
“我听说,那嫂子精明能干,在家里,吴婶子您平日里,怕是也说不上几句话。想让儿媳妇孝敬您点什么,更是想都别想吧?
连自家儿媳妇都管教不好,倒有闲心来管教别人家的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