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您可算回来了!”
李雪薇推开门缝,只见李强军埋头于泛黄的案卷中,台灯的光晕在他深陷的眼窝边勾勒出青灰的轮廓。
她踮脚避开地上散落的档案袋,老地板却还是泄出细微的吱呀声。
"楼上楼下跑了三趟,要不是在茶水间续水瞥见这层亮着……"她将保温杯轻轻放在烟蒂满布的玻璃缸边,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丝未凉的余温。
李强军揉着睛明穴抬头,镜片后蛛网般的血丝骤然舒展:“上海同事接到匿名举报,他们一个案件嫌疑人目前藏在我们市,所以过来了解下情况”他摘下眼镜擦拭,金属镜架在虎口的老茧上打滑,“在档案室搞了一天,这会儿才把人送走——有急事?”
李雪薇猛地沉入皮质沙发,警服后摆被坐垫的褶皱紧紧吸附。
“王海生下午被带到局里了。”
李强军指节抵着太阳穴起身,老旧的膝关节发出轻响。他拎起桌上的搪瓷杯,杯里漂浮的枸杞随水流打转:
“他真要离开清水市?”
“重点不是这个!”李雪薇猛灌一口温水,喉结急促滚动,“三组老张扮成渔贩,拿改制刮鳞刀去码头试探。王海生竟说……”她突然攥紧杯壁,指腹泛起青白,“他坚称这是他那把丢了的日常刮鱼鳞的刀。”
“然后呢?”李强军指节叩着桌面追问。
“侦查员巧妙周旋,三言两语便撬开了他的嘴。”
李雪薇将一张白纸放在办公桌上,“王海生承认他有一把改装的刮鳞刀,且案发时段刀具离奇失踪。刑侦技术科根据口述复原了图样——”
她指尖轻轻滑过白纸上刀具加焊的钢筋强化脊,缓缓说道:“无论是长度、纹路,还是改装细节,都与刘老分析的创口形态吻合度高达九成以上。为防打草惊蛇,行动组借渔船年检契机,以修船检修名义实施隐蔽押解。”
李强军眼神一凛,放下水杯,“这可是个好消息!审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突破?”
李雪薇将鬓发撩至耳后,指尖着手中的保温本,“目前暂时排除他的作案嫌疑,不过……”她忽然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倒是有个意外收获。”
“详细说说!”
“起初王海生一首坚持七月十七日在码头修船,”她翻开笔录推至桌心,指甲在某行文字下划出细微的折痕,“当审讯员逐一抛出铁证如山后,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李雪薇忽然倾身向前,衣服在椅背压出细密褶皱,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那晚他借着月光摸进红星街的理发店找小姐,偏说自己在码头拧螺丝,都是些骗自己老婆的小把戏。”
李强军眉心挤出两道深痕,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扣着:
“交叉印证过没有?”
“小姐王红就在他隔壁审讯室,时间上他们能相互印证”李雪薇轻叹一口气,阴阳怪气地小声说道“干她们这一行的还挺赚钱的,一次居然收200元,快抵得过我半月工资了。”
李强军眉骨在台灯下投出凌厉的阴影:
“两百块?”他屈指弹了弹搪瓷缸沿,金属颤音在狭小的值班室里回荡,“他倒舍得下血本,就不怕他老婆知道……"
“说是巷子口捡的。”李雪薇揪着麻花辫梢打转,忽然把辫子甩到肩后,鼻尖皱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几年我捡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五毛,刚够买根盐水冰棍!”
“捡钱这种事,哪那么容易。”火柴头擦过磷纸的刺啦声里腾起青烟,李强军眯眼看着烟头明灭:“你说的线索又是什么?”
李雪薇翻开记事本:“这事还是从王海生口中挖出的。他说那晚西点一刻,正在理发店内屋办事,快要进行最后冲刺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低沉的咳嗽声,像是有人刻意压低嗓音。他猛然停下动作,唯恐遇上了警察。”
“西点一刻?时间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李强军追问道。
“他当时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心里还嘀咕着,这个点警察怎么还没下班呢?’
“是王红的老客户来了?”
李雪薇点了点头:“王红出去后,王海生听见她叫了声‘狗哥’。”
“然后呢”,李强军追问道。
“那人见王红在接待客人,便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地洗了把脸,便匆匆离去。”
李强军眉峰拧成川字,台灯在证物照片上投下昏黄光晕。
“这类灰色场所凌晨接客确实不反常,”他喉结滚动着吐出烟圈,“但这条线不能断——王红摸清狗哥底细了?”
"陈二狗,土生土长的清水人,蜷在城西菜市场后巷经营废品站。"
"和王红纯粹是现金往来?"
李雪薇低头翻动笔记本,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王红交代他每次都是突然现身,交易完立刻走人!”
“明早你去一下城西,”钢笔尖划过陈二狗的名字,“去摸摸他的情况。”
李雪薇合上记事本,嘴角微扬:“希望能从他嘴得到更多线索。”
“还有其他线索吗?”低哑的声线撕开凝滞的空气。
李雪薇摇了摇头,发丝在灯下划出一道微弱弧光。她垂眸望着手中的笔记本:
“目前就这些,现在其他方向路都被堵死了,只发现秦牧师的财产去向有问题,明天就会有消息”
“辛苦了”李强军话锋一转,“二组奸杀案现在办怎么样?”
“还在摸排阶段,暂无实质性进展”
“嗯......”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无声交汇,下颌牵动紧绷的颈线同时沉落。
台灯将两人的轮廓洇成斑驳的剪影,凝滞的夜色正漫过锈迹斑斑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