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光透过工坊的纱窗,在橡木工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枫拿起一块刚切割好的"银边扇贝"贝壳,对着光线转动——表面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但边缘处却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纹。
"又一件废品,"路易斯叹了口气,将贝壳放入标着"次品"的木盒,"这是今早第七个了。"
香奈儿的首笔大单带来了意料之外的难题。
这份价值二十五万美元的订单要求五百件贝壳吊坠,每件都必须符合奢侈品牌严苛的质检标准。
但传统手工制作难以保证百分之百的完美率,废品率一度高达40%。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卡洛斯皱着眉头检查次品盒,"按这个速度,月底前根本完不成订单。"
工坊角落,老匠人田中先生正用传统工具雕刻一枚贝壳,对这边的讨论充耳不闻。
自从香奈儿订单引入现代质检标准后,这位日本老师傅就变得异常沉默,只埋头做自己的活计。
"田中先生,"叶枫走到老人身边,轻声问道,"您觉得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老人停下手中的刻刀,抬头看了眼堆积的次品,缓缓摇头:"机器可以标准化,但艺术不能。"他指着贝壳上天然的纹路,"每片贝壳都有自己的性格,强行统一是对它的不尊重。"
这个回答揭示了问题的核心——传统工艺追求的是每件作品的独特性,而工业化生产需要的是标准化。两种理念在香奈儿订单的压力下,产生了激烈碰撞。
午餐时间,叶枫召集核心团队和工匠们开会。长条木桌上摆着三排样品:左边是完全传统工艺的作品,各有特色但差异明显;右边是按照香奈儿标准筛选的合格品,整齐划一;中间则是被淘汰的次品,大多因为细微瑕疵被拒。
"我们需要找到平衡点,"叶枫环视众人,"既保留工艺灵魂,又满足商业要求。"
讨论持续了整个下午。田中坚持认为艺术性高于一切;路易斯则提议改良部分工序,用现代工具辅助传统技法;卡洛斯建议建立更严格的前期筛选,只选用最完美的原料。
"或许问题不在工艺,而在原料处理?"一首沉默的杰西卡突然开口。少女拿起一块次品,指着那道细纹,"看,这些裂纹其实在切割前就存在,只是肉眼难辨。"
这个观察打开了新思路。如果能在雕刻前更精确地检测贝壳内部结构,就能大幅降低废品率。第二天一早,卡洛斯从县医院借来一台淘汰的小型X光机,改装成了"贝壳扫描仪"。
效果立竿见影。经过扫描筛选的贝壳,废品率骤降至15%。
更妙的是,这种"科技辅助传统"的模式让田中先生也勉强接受——X光只是帮助匠人更好地理解材料,而非改变工艺本质。
就在工艺危机逐渐解决时,玛丽安·威尔逊的紧急来电带来了新的变数。太平洋集团总部遭到绿洲资本的恶意收购威胁,对方特别看中刚出售给农场的那块地。
"他们想打包收购太平洋的农业资产,"玛丽安的声音透着疲惫,"包括我们与你们合作的研究中心地块。"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叶枫警觉起来。
绿洲资本是出了名的"资产剥离专家",收购后往往会拆分出售核心资产。
如果让他们控制研究中心地块,农场的蜜源区将面临首接威胁。
"法律上我们有保护措施吗?"叶枫立即咨询安东尼奥。
律师连夜查阅合同,发现一个关键条款:太平洋集团转让土地后,若控制权变更,农场有权以原价回购研究中心那2英亩地。
"但前提是我们要在收到通知后72小时内行使权利,"安东尼奥指着密密麻麻的条款解释,"而且需要准备六十五万现金。"
这个数字接近农场目前的流动资金极限。
理查德迅速核算了财务状况:支付这笔钱意味着推迟分店计划和新设备采购,但能彻底消除隐患。
"值得赌一把,"财务监理推了推眼镜,"那块地的战略价值远超账面价格。"
决策迅速做出:秘密准备资金,一旦绿洲资本收购成功,立即启动回购权。
为防万一,叶枫还让安东尼奥准备了备用方案——如果现金不足,可以用部分蜜源区的长期租赁权作为抵押,向蒙特雷银行申请过桥贷款。
五月中旬,太平洋集团的股权争夺战白热化。
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这场商业大战,玛丽安频繁往返于纽约和蒙特雷之间,农场的会议室成了她的临时战情室。
"绿洲资本己经持股28%,"她指着最新的股权结构图,"再收购7%就能触发控制权变更条款。"
这种层级的商业博弈本不该波及一个小小的有机农场,但地块的战略位置让它成了意外焦点。
绿洲资本的CEO甚至在分析师会议上公开质疑:"为什么太平洋要把核心资产贱卖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农场?"
这个问题在华尔街引发诸多猜测,导致太平洋股价剧烈波动。
为平息质疑,玛丽安不得不同意让农场发布联合声明,强调交易的公平性和战略意义。
"他们想把我们拖进舆论战,"叶枫看完声明草稿后摇头,"改写一下,重点放在可持续发展和历史传承上。"
这份最终发布的声明巧妙避开了商业敏感点,转而强调罗伊·霍华德的家族渊源和环保价值,甚至附上了那张老人跪地捧土的照片。
温情牌效果出奇地好,连《华尔街日报》都专门写了篇特写,标题是《一块土地上的美国故事》。
五月下旬,当贝壳订单终于如期完成,绿洲资本的收购也尘埃落定——他们成功获得了太平洋集团34.5%的股份,成为单一最大股东。
消息公布后不到一小时,农场就收到了正式通知。
安东尼奥立即启动回购程序。绿洲资本显然没料到这一手,他们的律师团队试图以"技术原因"拖延,但面对铁板钉钉的合同条款,最终只能放行。
"你们赢了一局,"绿洲资本的代表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句威胁很快化为实际行动。两周后,农场接到县规划局通知,称有人举报蜜源区"违规改变土地使用性质",要求暂停建设并接受调查。
"典型的骚扰战术,"安东尼奥研究着举报信复印件,"但我们必须认真应对,否则可能影响蜂蜜的有机认证。"
这场突如其来的行政调查打乱了农场的工作节奏。
卡洛斯不得不暂停新蜂箱的安置,老杰克则天天往县里跑,试图打听举报者的身份。
与此同时,香奈儿的质检团队突然要求提前验货,而且标准比合同约定的更为严格。
路易斯在验货现场亲眼看到,质检员用放大镜检查每件产品,甚至对天然贝壳的纹理差异都提出质疑。
"这不公平!"少年愤愤不平地向叶枫报告,"他们明明知道每块贝壳都是独一无二的。"
商业压力与日俱增,但农场的生活仍在继续。
五月底的一个清晨,叶枫巡视到蜜源区边缘时,发现罗伊独自坐在小溪旁,望着对岸的研究中心地块发呆。
"在想什么?"叶枫坐到老人身边。
"六十年前,我父亲带我来这儿钓鱼,"罗伊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那时候溪水比现在凉多了,鳟鱼也多..."他顿了顿,"现在地要回来了,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让叶枫陷入沉思。农场扩张的脚步是否太快了?在应对商业博弈的同时,是否忽略了最初的理念?当晚的管理层会议上,他提出了这个疑问。
"也许我们需要放慢一点,"叶枫看着墙上的扩张计划表,"先巩固现有成果,而非盲目扩张。"
这个提议得到了出乎意料的一致支持。
连最热衷扩张的理查德都承认:"现金流绷得太紧,风险确实偏高。"
最终决定:暂停第二家分店的选址,集中精力提升现有业务质量;
与香奈儿重新协商质检标准,寻求传统工艺与现代商业的平衡点;
同时成立专门小组,应对绿洲资本的骚扰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