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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晨雾笼罩着狮峰山，茶树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霍恩拄着登山杖，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缓缓上行。
他的皮鞋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背包里装着那本皮质笔记本，重量压在他的右肩上。
茶室的王经理走在前面引路，他的运动鞋鞋底沾满了红褐色的泥土。"老师傅腿脚不便，很少上山了。
"他回头说道，呼出的白气在清晨的空气中消散，"今天特意请了村里的老茶农带路。"
老茶农姓陈，约莫六十岁年纪，粗糙的手指间夹着一根自制的竹烟斗。
他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健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野茶树就在北坡的岩缝里，"他的声音沙哑，"路不好走，小心脚下。"
叶枫跟在最后面，手里拿着数码相机，不时拍下沿途的地形。
相机显示屏上，刚拍的照片里隐约可见远处山峦的轮廓。他的登山靴踩断了一截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山间格外清晰。
半山腰处，雾气渐渐散去。陈老汉停下脚步，烟斗指向一处陡峭的岩壁："五年前，就是在那儿发现的。
"岩壁上布满裂缝，几株低矮的茶树顽强地从石缝中探出枝叶。
霍恩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
纸上画着简单的地形草图，与眼前的景象有七八分相似。他的钢笔在纸上添了几笔，墨水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采茶人是怎么摔下来的？"叶枫收起相机，走近岩壁。岩面潮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陈老汉的烟斗在岩石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李老三，村里最好的采茶人。"
他指向岩壁上方一处突出的石块，"那天他系着安全绳，绳子却突然断了。"
王经理从随身的保温壶里倒出几杯热茶，茶汤在一次性纸杯中冒着热气。"
老师傅说，那天采到的茶叶特别香，"他递给每人一杯，"李老三摔下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茶篓。"
霍恩接过茶杯，没有立即喝。他的目光在岩壁和笔记本之间来回移动，眉头微微皱起。
笔记本的某一页上，记录着茶叶检测报告中的异常数据。
"能上去看看吗？"叶枫仰头望着岩壁顶端。几只山雀从树梢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陈老汉摇摇头："太危险。这几年雨水多，岩石更松了。"
他的烟斗指向岩壁下方的一处平台，"李老三就摔在那儿，断了三根肋骨。"
霍恩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
叶子己经枯黄，但叶脉的走向与普通茶树明显不同。他小心地将叶子夹进笔记本，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几年还有人采过这里的茶吗？"叶枫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着相机背带。
"没有。"陈老汉吐出一口烟，"村里人都说这地方邪性。"他顿了顿，"除了..."
"除了什么？"霍恩合上笔记本，抬头问道。
陈老汉的烟斗在空中划了个圈："前年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来过，说是大学里做研究的。
"他的目光飘向远处，"待了三天，采了些样本就走了。"
王经理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在山间显得格外刺耳。
他走到一旁接听，声音压得很低。
通话结束后，他的脸色有些异样："茶室那边说，收到一个包裹，收件人是霍先生。"
霍恩的眉毛微微扬起："谁寄的？"
"没有署名。"王经理摇摇头，"邮戳是金华的，但..."他犹豫了一下，"老师傅说包裹上的字迹很像李老三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安静许多。霍恩走在最后，不时回头望向那片岩壁。
他的笔记本己经收进背包，但右手仍紧握着登山杖，指节微微发白。
茶室的后院堆放着几个木箱，上面盖着防雨布。王经理领着他们穿过天井，石板缝里长着几株顽强的杂草。角落里，一个牛皮纸包裹放在石桌上，包裹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
霍恩的手指刚碰到包裹，一阵风吹过，天井里的桂花树沙沙作响。几片黄叶飘落，有一片正好落在包裹上。
"要打开吗？"叶枫问道，手己经摸向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霍恩点点头，手指轻轻拂去包裹上的落叶。
军刀的刀刃划开麻绳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牛皮纸展开后，露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和几包用油纸包着的茶叶。
笔记本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采茶日志"三个字，墨迹己经有些褪色。
霍恩翻开第一页，纸张发出脆响。内页的日期显示这是五年前的记录，字迹工整中带着几分潦草。
"这是..."霍恩的指尖停在一页插图上，那是一幅细致的地形图，与他笔记本上的草图几乎一模一样。
地图边缘还标注着几行小字，墨迹己经晕染开来，难以辨认。
叶枫拿起一包油纸包着的茶叶，凑近闻了闻。
茶香比他们在茶室喝到的更加浓郁，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草木气息。"同样的野茶，"他轻声说，"但保存得更好。"
王经理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得古怪："是...是老师傅。他说..."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说李老三昨天去茶室找过他。"
霍恩的手突然停在半空："李老三不是..."
"五年前就死了。"陈老汉的烟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下山当天晚上，在医院里没挺过来。"
天井里突然安静得可怕。一片桂花树叶打着旋儿落在那本采茶日志上，正好盖住了地图的一角。
远处传来茶室服务员的谈笑声，与此刻院内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包裹是谁寄的？"叶枫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低沉。
王经理摇摇头："老师傅说，李老三家早就没人了。他老婆带着孩子改嫁去了外省。"
霍恩小心地合上采茶日志，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目光扫过院角的监控摄像头，又落回到包裹上："邮戳是金华？"
"对，但..."王经理咽了口唾沫，"金华不产茶。"
叶枫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皱："地质大学的张教授回邮件了，说茶叶样本的检测结果有些...异常。"
霍恩将采茶日志和茶叶包重新包好，动作缓慢而谨慎。
他的登山杖靠在石桌边，金属尖端沾着红色的泥土。
"明天去见张教授。"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微微颤抖，"今晚我要仔细看看这本日志。"
离开茶室时，天己经快黑了。
路灯次第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霍恩走在最后，背包里装着那个神秘的包裹。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巷子尽头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