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华国西北某基地。
林建成走下军用吉普,戈壁滩的热浪扑面而来。
远处,祁连山脉的雪顶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与眼前这片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群形成鲜明对比。
一位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站在研究所门口,眉宇间依稀有照片上程教授的轮廓。
"林同志,我是程卫国。"他的握手有力而干燥,"家父生前常提起周明哲先生。"
研究所的走廊幽深狭长,墙壁上挂着褪色的荣誉证书和黑白照片。
程卫国的办公室简朴得惊人,除了书柜和办公桌,只有一张老式行军床。他从保险柜取出一个铝制盒子,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本牛皮笔记本和几页泛黄的图纸,"他嘱咐除非有人带着周先生的信物来,否则永远不要示人。"
林建成从内袋取出那半块青瓷片。
程卫国眼睛一亮,也从抽屉里拿出另外半块——两块瓷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背面完整的字迹终于显现:"科技为盾,泽被苍生。"
"这是父亲和周先生的约定。"程卫国的手指轻轻抚过瓷片,"1938年父亲带着改良配方投奔延安,后来在军工部研发雷达隐身材料,就是基于这个..."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化学公式和实验数据。
林建成一眼认出其中几页与寒山寺羊皮纸上的内容如出一辙,但更多是经过改良的军工应用方案。
"父亲说周先生早有预见。"程卫国指向一页批注,"当年倭寇飞机轰炸上海,周先生就意识到传统工艺在现代战争中的价值..."
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程卫国迅速合上笔记本:"例行防空演习,我们继续。"
转入地下三层的保密会议室,紫外线灯下,笔记本显现出更多隐藏内容。周先生与程教授当年设计的"金粉-陶瓷复合涂层",竟然与华国八十年代研发的隐身战机技术路线高度吻合。
"父亲他们当年条件有限,很多设想无法实现。"程卫国调出一组数据投影,"首到八十年代引进西方技术后,这些理论才逐步验证..."
林建成想起老将军说过的话——周先生的研究超前了三十年。现在看来,或许更久。
回到地面时己是黄昏。戈壁滩的落日壮丽得令人窒息,整片天空如同燃烧的锦缎。
程卫国送林建成到吉普车前,突然问道:"听说周先生在欧洲还有传人?"
"有个叫科利亚的俄罗斯少年,是周先生合作伙伴的后代。"
"有意思。"程卫国若有所思,"父亲说过,周先生当年把配方分藏三处,是怕被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他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吉普车驶离基地时,最后一缕阳光照在研究所门前的石碑上,上面刻着"科技报国"西个遒劲的大字。
上海静安别墅的书房里,苏雯正对着满桌资料出神。孕晚期的不适让她不得不半躺在摇椅上,但手中的放大镜始终没离开过那本刚送到的《程志刚回忆录》——这是程卫国特意托人捎来的未刊稿。
"...1943年延安,我们用土法炼制的金粉-陶瓷涂层,成功将雷达反射面积降低37%..."苏雯轻声念着,突然在脚注中发现一行小字:"参见周明哲1937年实验笔记第23页"。
她急忙翻找从寒山寺带回的羊皮纸。
果然,第23页边缘有个几乎不可见的标记:"延-43-37%"。这个看似随意的标注,竟是跨越六年的密码对话!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李馆长从苏州打来的:"苏记者,整理周先生信札时又发现线索!他在1938年写给雷諾阿的信中提到,将派最得意的弟子带着'终极改良版'去..."
"是不是姓程?"苏雯急切地问。
"不,信里称他'小方'..."李馆长的话被电话杂音打断,"...方济生...上海交大化学系..."
苏雯手中的放大镜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她颤抖着拨通林建成的电话,却听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戈壁滩的夜晚星空璀璨。林建成躺在基地招待所的硬板床上,辗转难眠。程卫国晚饭时的话犹在耳边:"父亲说周先生还有位姓方的学生,带着更机密的改良版去了西南联大..."
床头柜上的保密电话突然响起。
老将军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小林,刚收到莫斯科方面的情报。
杜威的养父上个月秘密会见了一位华裔科学家,谈话涉及'金粉配方'的军工应用。"
林建成猛地坐起身:"华裔科学家?"
"姓方,七十多岁,据说是西南联大时期的留学生..."
电话突然中断,基地的防空警报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演习——远处传来战斗机起飞的轰鸣声。
次日清晨,林建成搭乘军用运输机返回上海。
舷窗外的云海如同无垠的雪原,机舱里只有发动机的单调嗡鸣。
他翻开程卫国临行前塞给他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延安窑洞前,年轻的程教授身边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清瘦男子,照片背面写着"方济生,1939年春"。
飞机降落在虹桥机场时,上海正下着绵绵细雨。
林建成打开关闭许久的手机,十几条未读简讯蜂拥而入。
最新一条来自苏雯:"找到方济生的下落!他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上个月突然回国..."
黑色奥迪驶出机场,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马明远一边开车一边汇报:"郑国涛今早来电,说陈启年在瑞士引渡回国途中逃脱了。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瑞士警方提供的监控显示,接应陈启年的是个华裔老者。"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车顶如同密集的鼓点。
林建成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思绪纷乱如麻。方济生、陈启年、金粉配方、军工应用...这些碎片之间,似乎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车刚驶入静安别墅,就看到老周撑着伞在院门口焦急踱步:"林总!苏记者刚才突然腹痛,送医院了!"
仁济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林建成赶到时,陈老正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转着核桃,脸上却不见多少忧色。
"医生说胎位很正,就是小家伙急着见世面。"老人指了指产房,"进去快两小时了。"
林建成贴在门上,隐约听见苏雯压抑的呻吟和助产士的鼓励声。
他的掌心沁出汗水,正想询问,产房门突然打开,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
婴儿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响亮的啼哭在走廊上回荡。
林建成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新生命,突然发现襁褓里夹着一张纸条——显然是苏雯提前写好的:"孩子取名'继周'如何?继承周先生遗志..."
泪水模糊了视线。林建成低头轻吻婴儿的额头,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窗外,六月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产房门口的"母子平安"指示灯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程卫国发来的加密简讯:"查到了!方济生教授昨天秘密回国,现下榻锦江饭店。
他手上有周先生最后的研究成果,但处境危险。陈启年的人正在找他..."
林建成将新生儿交给陈老,最后看了眼产房中疲惫而幸福的苏雯,转身走向电梯。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周先生当年将配方分藏三处的深意——有些火种,必须分散保存才能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