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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黄浦江上的晨雾还未散去。
林建成站在金茂大厦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外滩金融街渐渐苏醒的景象。
他手中捧着一杯己经凉透的黑咖啡，杯沿上残留的咖啡渍在晨光中泛着深褐色的光泽。
办公桌上的财务报表摊开着，最新一季度的数字触目惊心。
红色墨水标注的现金流缺口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资产负债表中间。林建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与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渐渐重合。
"林总，银行那边的回复来了。"财务总监马明远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份传真纸，"他们拒绝了我们的贷款展期申请。"
传真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款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林建成注意到最下方那行手写批注："抵押物估值不足，风险系数过高。"墨迹很新，似乎还能闻到墨水的气息。
"香港那边的投资人呢？"林建成将咖啡杯放在文件上，杯底在纸面留下一圈水渍。
马明远摇了摇头，额前的皱纹更深了："陈家明说除非我们同意出让'岭南天地'30%的股权，否则..."
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对话。是广州分公司打来的，阿强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总，工人们己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今天早上有十几个人堵在办公室门口..."
林建成走到窗前，透过玻璃幕墙看到楼下己经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在徘徊。他们的工作服上还沾着工地的灰尘，在光鲜亮丽的金融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先从我个人账户转两百万过去。"林建成挂断电话，转向马明远，"把上个月巴黎那笔专利转让金的明细给我看看。"
马明远翻开文件夹，手指在纸面上滑动："雷諾阿金粉专利转让给法国文化部，到账150万欧元，折合人民币约1200万。但其中800万己经用于支付苏州河项目的设备款..."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办公室的实木地板上。
林建成突然注意到角落里那盆绿植的叶子己经开始发黄，花盆边缘积了一层薄灰。他想起这盆植物还是苏雯去年搬来的，说能净化办公室的空气。
"我们还有哪些资产可以快速变现？"林建成问道，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项目规划图。
马明远推了推眼镜："除了己经抵押给银行的几处物业，就剩下莫斯科工坊的专利、广州的非遗工坊，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您收藏的那批古董。"
林建成的手指在办公桌边缘收紧。那批古董中有陈老祖父留下的广彩瓷器，有从巴黎淘回的印象派素描，还有苏雯送给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一只清代的青花笔洗。
"先联系一下拍卖行。"林建成的声音有些沙哑，"问问那套广彩茶具现在的行情。"
正午时分，林建成独自来到外滩边的一家老茶馆。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声响，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林总，久仰。"男子起身握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是瑞士信贷的徐志明。"
茶香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徐志明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我们研究过贵公司的资产结构，认为完全可以通过资产证券化解决资金问题。"
林建成翻开文件，专业术语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文化地产收益权信托""非遗专利证券化""未来现金流贴现"...他的目光在"预期年化收益率12%"的数字上停留了片刻。
"具体怎么操作？"林建成端起茶杯，碧绿的茶汤映出他疲惫的双眼。
徐志明向前倾身，身上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岭南天地'未来五年的租金收益打包成信托产品，通过我们在香港的平台发行。保守估计可以募集1.5亿..."
茶馆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林建成透过窗户看到几个工人举着横幅走过外滩，横幅上写着"还我血汗钱"几个大字。阳光照在他们晒得黝黑的脸上，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建成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到办公室己是傍晚。
夕阳将黄浦江染成金色，游轮缓缓驶过，在江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波纹。
林建成站在窗前，手中握着苏雯刚发来的传真——莫斯科工坊的科利亚发现，有人正在国际专利局质疑"金星伴月"工艺的原创性。
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是巴黎的克莱尔："林，有个坏消息。那套作为抵押物的广彩茶具，银行说保险柜昨晚被盗了..."
林建成的手紧紧握住话筒。阳光渐渐西沉，办公室陷入昏暗。他打开台灯，灯光在财务报表的数字上投下阴影。那些原本就令人忧心的数字，此刻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夜深了，整栋大楼几乎空无一人。林建成翻开笔记本，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启动文化资产证券化方案
成立专利维权专项小组
追查被盗广彩茶具下落
确保工人工资按时发放...
写到最后一点时，钢笔的墨水突然耗尽，在纸上留下一道难看的划痕。林建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