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铜牛雕像前,游客们举着相机却迟迟按不下快门——雕像被人群中突然爆发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
理查德·卡森停下脚步,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指着《华尔街日报》头版对年轻人大声说教:"看看!市盈率!现金流!这些才是投资的根本!"
年轻人攥着星辰在线的股票凭证,脸色涨得通红:"但杰夫说互联网改变了一切规则!"
理查德绕过这场争执,走进纽交所侧门时,保安罕见地向他敬了个礼。
电梯里,他整理着领带上的环球证券徽章,镜面墙壁反射出他眼角的细纹——这半年他老了至少五岁。
"理查德!"交易大厅的主管迎面跑来,"纳斯达克刚刚宣布降低上市标准!"
他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新闻标题触目惊心:《为挽救上市资源,纳斯达克放宽盈利要求》。
理查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突然停在某段文字上:"...允许尚未盈利的科技企业通过'创新价值评估'上市..."他抬头望向交易大厅,那里的电子屏上,传统制造业股票正集体飘红。
"通知研究部,"理查德把平板还给主管,"重新启动《格雷厄姆价值模型》的培训课程。"
华国深圳,创业板退市整理板的交易室冷清得像停尸房。
方敏仪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东方教育的股价在跌停板上纹丝不动。
盘口数据栏里,卖单堆积如山,买单却空空如也。
"还有多少散户持仓?"她问身后的技术员。
技术员调出数据:"约1.2万账户,平均成本41元。
"他犹豫了一下,"最惨的是王女士,昨天刚把养老金全仓买入..."
方敏仪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戳出个墨点。
窗外突然传来骚动,她拉开百叶窗,看见几个情绪激动的投资者正被保安拦在深交所门口。
其中一位老人举着的牌子上写着"还我血汗钱",鲜红的字迹在阳光下刺眼得令人心颤。
"联系投资者保护基金,"她转向法律顾问,"准备补偿方案。"
当法律顾问提到"可能需要财政部特批"时,方敏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日程表,在"下周赴京汇报"旁边重重画了三个感叹号。
东京金融区的午后,佐藤健的办公室里飘着抹茶香气。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旭日集团的股价曲线走出漂亮的上升通道。
而放在一旁的财经杂志封面赫然印着《传统企业的逆袭:被低估的工业股》。
"社长,"助理敲门进来,"《日经新闻》请求采访您关于股票回购的操作。"
佐藤摆摆手:"告诉他们,我只是在股价低于清算价值时做了笔划算买卖。"
他拿起桌上的算盘轻轻一晃,"就像这个——年轻人觉得过时,但关键时刻从不死机。"
助理正要退出,佐藤突然叫住他:"联系下华国先锋网络的马总,就说...我们想谈谈线下支付系统的合作。"
当助理疑惑地挑眉时,佐藤指了指窗外——街对面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某互联网企业倒闭后,员工抱着纸箱走出办公楼的画面。
法兰克福的欧陆银行会议室里,关于抵押品处置的争论己经持续三小时。
安娜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两位经理的争执:"停止讨论星辰在线的股权质押,先处理王先生的地产抵押。"
"但按当前估值只能覆盖65%贷款..."风控主管翻着文件。
安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去。
照片上是慕尼黑市中心那排商铺二十年前的样子——当时还是东德时期的破旧建筑。"
王先生买这些时,"她指着照片,"每平米价格相当于两顿午餐。"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评估师凑近看了看照片,突然笑了:"我父亲常说,最稳妥的投资是买别人每天都要用的东西。"
他转向电脑,"给我三天,我按长期租金收益法重新估值。"
伦敦金融城的雨终于停了。
爱德华站在劳合社的玻璃幕墙前,望着泰晤士河上往来的货轮。
他手中的报告显示,南方铜业的股价在过去一个月悄悄上涨了28%,而同期纳斯达克指数下跌了19%。
"林建成的消息很准。"同事递来一杯威士忌,"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是铜?"
爱德华指向窗外那些货轮:"每艘船要消耗30吨铜电缆。"他抿了口酒,"知道更讽刺的是什么吗?
这些铜最终会变成亚洲电子厂的零部件——那些我们抛售的科技企业的供应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接完电话后,爱德华的表情变得古怪:"刚收到消息,纽交所正在游说国会,要求立法限制纳斯达克的'特殊上市标准'。"
"狗咬狗?"同事吹了个口哨。
爱德华摇摇头,在记事本上写下"交易所战争",然后重重画了个圈。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当金融脱离实体,连赌场都不如——至少赌场还承认自己是个赌场。
华国杭州的电子商务园区里,马总正在主持战略转型会。
投影仪在白板上投出两组对比数据:左边是国际站流量下滑曲线,右边是"钻石供应商"的订单增长图。
两组线条在三个月前形成黄金交叉。
"知道为什么吗?"马总敲了敲白板,"因为我们砍掉了那些花哨的增值服务,回归到最基础的——"他转身写下两个大字:"信任"。
会议室后排,年轻的产品经理小声嘀咕:"这理念也太老土了..."
财务总监突然站起来:"上季度我们坏账率是0.3%,而美国同类平台是6%。"
他环视西周,"知道区别在哪吗?我们坚持了'验厂报告'这个传统做法。"
马总微笑着打开文件夹:"正好,旭日集团发来了合作意向。"
他展示的文件上,日方要求的第一个条款就是"所有供应商必须通过JIS工业标准认证"。
纽约曼哈顿的环球证券培训室里,二十名年轻分析师正襟危坐。
玛丽·张把一本《证券分析》摔在讲台上,精装书脊与实木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从今天开始,"她扫视着这些习惯了DCF模型的年轻人,"你们要重新学习怎么计算营运资本。"
投影仪亮起,显示出格雷厄姆在1934年提出的净流动资产价值公式。
后排有人举手:"但这模型完全没考虑增长潜力..."
玛丽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到星辰在线的财务数据:"这家公司去年营收增长400%,但现金流为负2.3亿美元。"
她又按一下,显示出某家被分析师们嘲笑的纺织企业报表:"而这家的厂房土地价值就超过市值30%。"
当年轻人们埋头计算时,玛丽望向窗外。
纽交所的希腊复兴式建筑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正好盖住了街角那家倒闭的互联网咖啡馆。
苏黎世金融街的落叶被秋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安娜的羊绒大衣上。
她站在私人银行门口,看着王先生坐进出租车。
老人临走前说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下次我带的抵押品会是农场——人总得吃饭,对吧?"
安娜走进银行,经过电子屏时停下脚步。
原先滚动播放科技股行情的屏幕,现在正展示着全球粮食期货价格走势。
她突然想起大学经济学课本上的那句话:无论泡沫多大,人们最终还是要回归衣食住行。
太平洋上空的航班即将降落。
林建成合上《实业投资》杂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舷窗外,香港的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空姐送来当天的《金融时报》,头版文章标题让他会心一笑:《Old Ey Strikes Back》(旧经济反击战)。
文章配图很有深意:左边是纳斯达克总裁在演讲台上汗流浃背,右边则是纽交所主席举着本《证券分析》微笑。
林建成翻到内页的亚洲版,发现华国证监会的专访被安排在"投资者保护"专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