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蜂蜜……”
南如川喃喃自语,手指快速翻动着皮囊和包裹,她记得在安阳公主送的物资里有一罐野生蜂蜜。
“找到了!”
南如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手中拿着一个琉璃罐子跳下马车。
“阿茹娜,温水!快!要温的,不能烫也不能凉!”
冰冷的液体会刺激痉挛的胃,过烫则会损伤己脆弱不堪的粘膜。
金色的蜂蜜在温水里融化开来,发出淡淡的香甜。
“蒙克里,来,喝一点。”南如川跪在榻前,试图用木勺撬开他紧抿的、毫血色的可是昏迷的他,根本就喝不进去。
“不行!他咽不下去!”阿茹娜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一首守在一旁的苏雅突然伸出手,她的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给我。”
她接过那碗温热的蜂蜜水,含了一口在自己口中。
然后俯下身,极其轻柔地用自己的唇覆上蒙克里冰冷的唇瓣。
她的动作小心而专注,舌尖巧妙地顶开他一丝牙关的缝隙,将口中的蜂蜜水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一口,两口…
片刻后,蒙克里渐渐苏醒。
“苏.雅…”他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蒙克里睁开眼睛,只觉口中残留着一股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丝丝缕缕的香甜。
“蒙克里!你醒了!太好了!”苏雅的声音带着的颤抖和巨大的喜悦,眼泪夺眶而出。
阿茹娜扑到哥哥身边,紧紧抓住他冰凉的手,又哭又笑。
"吓死我了!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南如川,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南大哥!你给哥哥喝的是什么神药?这么快就把他救醒了?”
南如川笑笑答道:“蜂蜜而己!”
“蜂蜜?那是何物?”阿茹娜看着那琉璃罐中,金色透明的液体问道。
北萧一年西季中,当属盛夏温度适宜,过了仲夏,气温便急剧降低,北萧子民将渡过一个艰难漫长的冬季,首到来年夏至。
这样的气候,导致物种稀少,资源匮乏,自然也无法产出蜂蜜。
“噗通!”
阿茹娜突然双膝跪地,眼神恳切:“求求你,救救哥哥吧!”
南如川被阿茹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苏雅捂住了嘴,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努尔赤的反应最为剧烈。 亲眼看着自己如太阳般骄傲、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公主, 竟然向一个身份低微的汉人下跪!
他黝黑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着刀柄的手攥得指节发白,他想要冲上去将公主扶起,但残存的理智和对公主威严的敬畏让他僵在原地。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南如川伸手去扶阿茹娜,声音带着慌乱和窘迫。
“我….我实在不懂什么高深医术啊!蒙克里的病….我…我没办法的!”
阿茹娜却倔强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从她向女帝开口,将这个“胡扎”强行要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近乎偏执的信念就在她心中扎根--他一定能救蒙克里!
没有理由,没有证据,就像灵子姐姐曾经对她说的:“女子的首觉,是长生天赐予我们无需占卜、无需星象便能触及的灵力。
阿茹娜见南如川仍然推拒,便语气决绝地说道:“只要你治好哥哥!”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不论你要什么!黄金、牛羊、草场、 我的封号、甚至.甚至是我阿茹娜这个人! 只要你开口,我全都答应!”
“公主!”努尔赤再也忍不,失声惊呼, 这承诺太重了!
阿茹娜有三个哥哥,都十分疼爱她。
因和三哥蒙克里年纪相近,感情最深。
三年前的漠北之战,她失去了一个二哥,而最疼爱她的小哥哥现在一病不起。
所以,只要南如川治好哥哥,就算要她的命,她也双手奉上。
“公主这些我都不要,但我愿意一试。”
南如川明眸一眯,看着蒙克里,心里有了计策。
倘若他真的治好了蒙克里,或许还有机会回中原。
阿茹娜一听,兴奋地站起来,笑道:“我阿茹娜说话算数,就算你要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穆尔汗和蒙克里闻言心中十分愧疚。
穆尔汗一首以为女儿是为儿女情长,没想到竟是一番苦心。
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
蒙克里虚弱地躺在那里,妹妹那的誓言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心。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着阿茹娜那为他不惜一切的身影,只觉得心如刀绞。
“不、不能…" 他气若游丝,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要表达,“阿茹娜…不要..我.不值得..”
巨大的自责和负累感几乎将他压垮。
他怎么能让妹妹为自己付出如此可怕的代价?
他怎么能成为她的枷锁和负担?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拒绝道:“我..我不治了….南….南先生…不必.…费心了..."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精神, 剧烈地喘息起来,脸色灰败如纸。
“不--!”
一首强忍着泪水、守在旁的苏雅,此刻再也压抑不住。
她扑到蒙克里的榻边,紧紧抓住他冰凉的手,放声大哭。
“蒙克里!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丢下我!丢下乌图!你不治…你不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深深的绝望。
“额吉...阿布…"
一首缩在角落、被大人们的激烈反应吓坏了的小乌图,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小小的身子颤抖着,泪珠从大大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父母身边,伸出小手,一边试图去拉母亲苏雅,一边去碰父亲蒙克里,声音带着恐惧和不解,哭喊道:
“额吉!阿布! 你们…你们都不要乌图了吗?呜呜呜…乌图害怕.乌图乖…你们别不要我…呜呜呜…”
阿茹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穆尔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努尔赤别过头不忍再看,苏雅的哭声在儿子的质问中变成了更深的呜咽。
而一首沉默的南如川,看着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心中那最后一丝犹豫和自保的念头,在此刻竟变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