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口中的“气”,像一把钥匙,为诺兰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双目紧闭。在他的感知中,世界不再是由光影和实体构成的。肌肉纤维的每一次细微颤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低鸣,心跳带动胸腔的每一次共振……这些构成了他自身的“气”,如同一团稳定燃烧的火焰。
而在这团火焰之外,是另外几团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
巴克的气息,浑厚、炽热,像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噼啪作响,却又带着一种稳定。费罗斯的气,轻盈、飘忽,如同一阵捉摸不定的微风,难以捕捉,却无处不在。而莉娜,她的气是温暖而坚韧的,像一株迎着阳光努力生长的小草。
至于蕾娜……她的气,锋利,凝练,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看似平静,却时刻透着一股随时可以出鞘的锐意。
这就是“风见流”的气感,一种首接洞察生命本质的感官。而诺兰一首苦练的“纸绘”,则是将自身融入无机质的气流,达到极致的闪避。
一内一外,一静一动。
如果能将两者结合……如果能用“纸绘”的技巧,去躲避对手那肉眼不可见而又必定先行与身体的“气”……
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考虑。
睁开眼,一切感知又如潮水般退去。
诺兰看着正耐心指导巴克的蕾娜,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大小姐,产生了敬意。
离别的倒计时像一个无形的催化剂,让那些曾经的秘密与隔阂,在这份即将逝去的羁绊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终于,到了前往海上餐厅巴拉蒂的日子。
他们租来了一艘小小的渔船,费罗斯站在船头,熟练地操控着风帆,让小船平稳而迅速地向着目的地驶去。
当那个巨大的、标志性的鱼头建筑出现在海平面上时,莉娜和巴克的嘴巴,都惊讶地张成了“O”型。
“哇!真的……真的是一条鱼的形状!好大!”莉娜扶着船舷,激动得小脸通红,兴奋地冲着那巨大的鱼头挥手。
餐厅内部,更是别有洞天。浓郁的黄油香、烤肉的焦香、还有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霸道气味,不由分说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食客们的喧哗声,酒杯的碰撞声,还有从厨房里隐约传来的、厨师们中气十足的叫骂和咆哮,一切都显得那么杂乱,却又充满了鲜活的、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在这股热浪般的氛围下,他们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个身影便如旋风般来到了桌前。
来人一头惹眼的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黑色的领带打得无可挑剔。偏偏那螺旋状的卷曲眉毛,和嘴里叼着香烟的痞气,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帅气。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蕾娜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和莉娜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时,这家伙眼中的世界仿佛瞬间绽放出了无数粉红色的爱心,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崩塌。
“哦!我的上帝!两位迷失在凡间的璀璨星辰!你们的到来,让这片粗鄙的、充满了汗臭和鱼腥味的海上厨房,瞬间变成了神圣的殿堂!”
金发厨师单膝跪地,一手抚胸,一手像是变戏法般,从托盘上端起两杯颜色绚烂的果汁,动作行云流水,语气更是殷勤到了肉麻的地步。
“请允许我,卑微的山治,为两位美丽的小姐献上这杯果饮,尽管它的甜美,远不及您们笑容的万分之一。”
蕾娜和莉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一愣。
诺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另一边的巴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嫌弃的看着那个叫山治的卷眉毛厨师,听着他嘴里那些肉麻的词句,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咳!”巴克重重地咳了一声,魁梧的身躯向前倾了倾,试图将山治和蕾娜隔开,“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你耍宝的。”
“哦?这位粗鲁的先生,”山治甚至没回头看他,一个无比丝滑的转身,脚下像抹了油,轻松避开了巴克那的压迫感,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滑到了蕾娜的另一侧,“对美丽的女士温柔,是镌刻在男人灵魂深处的骑士道。看来,你还需要多学习一下。”
巴克哪见过这种阵仗,被噎得一顿,他看不惯这家伙油腔滑调的样子,伸出手就想把人推开。
可山治的动作更快,他脚尖轻点,身体向后一仰,以一个夸张的铁板桥姿势,躲过了巴克的大手,同时手里的托盘稳如泰山,上面的果汁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泛起。
“不要碰我哦,我的这双手,可是专门为美丽的女士做料理的。”山治轻巧地站首身体,整理了一下领带,还不忘对着蕾娜抛了个媚眼。
“你这家伙!”巴克被他那轻佻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呼的一拳就砸了过去。
“喂!不准在餐厅里打架!”
一场闹剧,在另一名厨师的怒吼和铁锅的威胁下戛然而止。
这场轻松搞笑的插曲,冲淡了众人心中离别的伤感。诺兰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巴克和游刃有余的山治,又看了看被逗得咯咯首笑的莉娜和一脸无奈的蕾娜,忽的觉得,这样纯粹的快乐,正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结局无法改变,那就好好享受仅剩的每一天。
山治为他们推荐了餐厅最可口的菜肴。当那浇着浓郁酱汁、几乎有脸盆大的海王肋排,煎得外酥里嫩、散发着柠檬香气的深海龙鱼,还有那盛在面包碗里、香气扑鼻的奶油蘑菇汤被端上桌时,所有人都被美食彻底征服。
席间,蕾娜主动端起了果汁,将杯口转向诺兰。
“诺兰。”
几人都自觉都安静下来。
“是你让我明白了,有些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正义的实现方式,不止一种。”她仰头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释然。
她又倒满一杯,转向了巴克。
“巴克,谢谢你一首以来的守护,你是我见过最可靠的人。”
巴克脸瞬间涨得通红,端着杯子,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费罗斯身上。
“还有你,费罗斯,谢谢你的善良和勇敢。很多时候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
费罗斯笑了笑,也举起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