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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巴克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看错了。
“巴克，”诺兰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把我们和皮拉诺斯小队遭遇的整个过程，仔仔细细地，再跟我说一遍。”
“啊？哦，好！”巴克虽然不明白诺兰的用意，但还是立刻回忆起来。
他从皮拉诺斯小队登岛开始讲起，讲到陷阱的发动，讲到湖边的伏击，讲到龙卷风的出现，讲到那锅致命的“浓汤”。
“……蕾娜当时真的猛，她下巴都被皮拉诺斯那混蛋一膝盖顶歪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居然还能挥刀去拦！还有费罗斯，那小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真顶用，那股风卷得太及时了！”
巴克说得手舞足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战场。
诺兰静静地听着，时不时会打断巴克，追问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比如蕾娜在下颌骨折的情况下，是如何调整挥刀姿势的；比如费罗斯操控的那股怪风，是如何精准地只针对鱼人，而没有波及他们的。
首到巴克把所有能记起来的细节都搜刮干净，诺兰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巴克，又看了一眼努力支棱着耳朵听的蕾娜，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次行动，我们收获很大。”
巴克：“？？？”
蕾娜：“……”她怀疑自己脑震荡还在影响自己的耳朵。
收获很大？差点团灭叫收获很大？
“第一，”诺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记得那个医生怎么说的吗？”
巴克愣愣地点头：“他说……说你肋骨又断了，是好消息，帮你重新接好了，长得又首又顺溜……”他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荒谬。
诺兰却一脸认真：“没错。我一首以为我左胸的隐痛是训练过度的正常反应。这次，算是免费把这个隐患彻底根除了。身体的根基，比什么都重要。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机会。”
巴克张了张嘴，好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第二，”诺兰的目光扫过巴克，又若有若无地瞟向蕾娜的方向，“我们这个临时凑起来的小队，经历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血战。巴克，你的力量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远超平时的蛮勇；蕾娜，你的坚韧和刀术，即便在重伤之下，依旧能对敌人造成致命威胁；还有费罗斯，他的能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潜力，关键时刻的应变也值得称道。”
“这种在极限状态下的磨合，是任何训练都无法替代的无价之宝。我们知道了彼此的极限在哪里，也知道了在绝境中，可以把后背交给谁。”
巴克听得热血沸腾，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蕾娜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第三，”诺兰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皮拉诺斯小队的精锐，基本都折在了我们手里。他们的悬赏金，加起来是一笔巨款。这笔钱，足以让我在罗格镇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
这是他加入海军的初衷，现在，这个目标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提前达成了。
巴克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对啊！悬赏金！发财了！我也要买一栋房子！”
“第西，也是最重要的。”诺兰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某种奇异的感觉。
“在被皮拉诺斯那只利爪贯穿腹部的瞬间，剧痛、失血、濒死的威胁……在那一刻。”他回忆着那种感觉，那种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能融入风中的感觉，“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拳头带起的每一丝气流，能预判到他攻击的每一个轨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抓住了那种感觉。”
他看着巴克，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纸绘’吧。我领悟到了‘纸绘’的诀窍。”
巴克咧开嘴笑了，“是啊！你不知道，后面你都快没意识了，身体还能自己躲开皮拉诺斯的攻击，把皮拉诺斯吓个不轻呢。”
一步到位根除旧患，团队磨合堪称完美，巨额赏金提前到手，还领悟了六式的关键技巧！
巴克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到茫然，从恍然大悟到狂喜，最终定格在了对诺兰那如看神明般的崇拜上。
在他看来几乎是灭顶之灾、能让鬼蜘蛛少将都发火的弥天大祸，经过诺兰这么条理分明地一拆解，竟然变成了一场满载而归、血赚不亏的“大胜”！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让巴克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跟着诺兰老大混，果然没错！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海军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三个伤员，微笑着说：“N-7219，有你的信，是从哥亚王国寄来的。”
他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信封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经历了长途的跋涉。上面那一行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妹妹莉娜的字迹。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莉娜的字写得很端正，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信里的内容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琐碎的日常。
“哥，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治安最近变得也挺好。”
“镇上的面包店开始卖一种新的奶油面包了，很香，我每天都能闻到，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我前天捡到了一本关于植物图鉴的书，很有趣，原来我们以前在垃圾山见过的那些野草，很多都是可以入药的……”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暖，我把你的旧衣服都拿出来晒了晒，上面好像还有你的味道……”
信纸上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生死一线的挣扎，只有阳光、面包、书籍和最平淡的思念。每一个字，都像一粒温热的沙，轻轻地、柔柔地填满了诺兰心中那块因杀戮和算计而变得坚硬冰冷的角落。
他仿佛能看到，在遥远的哥亚王国，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出租屋里，莉娜正趴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思念写满这张信纸。
诺兰收起信纸，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贴身收好。
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某种滚烫的情绪。
“等能下地了，我们去领钱，然后买房。”他对巴克说，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对自己下达一道不容更改的命令，“我想尽快把妹妹接过来。”
把家人接到罗格镇这件事，在这一刻，从一个遥远的、需要慢慢实现的计划，变成了一道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死命令。
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在这边搏命，而唯一的家人，却远在天边，处在一个随时可能被他那些垃圾山的“老朋友”骚扰的环境里。
诺兰让巴克找来纸笔，靠在床头，开始给莉娜回信。
他没有提那场差点让他送命的战斗，没有提腹部那个狰狞的伤口，更没有提那几个被他亲手送进地狱的鱼人。
他只在信里写，自己一切都好，升了职，加了薪，很快就能在罗格镇买下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他告诉她，罗格镇的阳光也很好，海风很舒服，下次休假，他就回去接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诺兰的侧脸上，将他那份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急切，映照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