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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的汽笛声划破了海面的宁静，宣告着这趟漫长航行的终点。海鸥在舰队上空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空气中那股咸腥的海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陆地的味道。
“终于到了……”巴克靠在船舷上，望着远处那座逐渐清晰的岛屿轮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将近一周的甲板清洁和夜间值勤，让这个壮硕的汉子都显得疲惫不堪。
蕾娜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短发，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
罗格镇，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出生与处刑之地，对每一个心怀正义的海军而言，这里都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诺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眺望着那座传说中的城镇。码头、房屋、钟楼……一切都像老旧画片上的风景，安静而庄严。
“嘿，新来的，第一次去到罗格镇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诺兰转头，看到一名正在擦拭炮管的老兵，他满是老茧的手擦得很仔细，仿佛在抚摸情人的皮肤。老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这里可是东海最难啃的骨头。”老兵用手肘捅了捅诺-兰，“因为这镇上，蹲着一头‘白猎人’。”
“白猎人？”巴克来了兴趣，“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何止是厉害！”老兵来了兴致，唾沫星子横飞，“海军本部上校，斯摩格！自然系烟雾果实能力者！这么说吧，过去几年，但凡敢踏上罗格镇的海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让他给抓了。这家伙就像一团甩不掉的烟，只要被他缠上，你就等着进因佩尔顿（推进城）吧！”
老兵的描述让新兵们都有些热血沸腾，一个以一己之力震慑整片海域的强者，正是他们向往的榜样。
“切，一个疯子罢了。”
不远处，另一个正在缝补船帆的老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的手指很灵活，针线在他手中上下翻飞。
“你说什么呢，老格！”擦炮管的老兵不乐意了，“斯摩格上校可是正义的楷模！”
“正义？”被称作老格的士兵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仿佛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他对海贼狠，对自己人更狠。你们知道‘血手’曹长吗？”
见新兵们一脸茫然，老格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三年前，一个悬赏六百万的海贼团溜进了罗格镇，当时斯摩格正在追捕另一伙人，下令全员待命。但那个‘血手’曹长没听命令，首接冲了上去。最后成功转移视线立下了大功。”
故事的走向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老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们猜，那个立下大功的曹长，后来怎么样了？”
“肯定是晋升了吧？”一个新兵下意识地回答。
“晋升？”老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他被斯摩格亲手送上了军事法庭。罪名——违抗军令，擅自行动。”
这个结局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身上。
巴克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蕾娜秀眉紧蹙，而诺兰的心，则猛地沉了下去。
违抗军令，擅自行动……
这八个字，像一根根针，扎进了他的脑子里。他、巴克、蕾娜，在黑羽号上的所作所为，不正是这八个字的完美写照吗？鬼蜘蛛少将的“有奖有罚”，更像是一种对他们潜力的投资和敲打。但如果换成这个斯摩格……
诺兰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会被毫不留情地碾碎，连带着巴克和蕾娜，一起被扫进海军历史的垃圾堆里。
“这……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他毕竟是抓住了海贼啊！”蕾娜忍不住反驳。她认同程序正义，但无法理解这种极端的做法。
“所以说他是个疯子。”老格低头继续缝补船帆，“在那家伙眼里，规矩比人命都重要。”
有个新兵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只要我们是为了正义而行事，有什么好怕的。”
诺兰没有参与这场争论。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从两个老兵截然相反却又互为补充的描述中，拼凑出了一个让他背脊发凉的人物侧写。斯摩格不是一个单纯的酷吏，更不是一个享受权力的暴徒。他是一个极端到可怕的“原则主义者”。在这种人手下，结果的好坏根本不重要，过程的对错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一个纯粹的恶人，你可以揣摩他的贪婪，利用他的欲望。但一个纯粹的“原则主义者”，你没有任何空子可钻。因为他的原则，就是他的铠甲，坚不可摧。
这比遇到一个纯粹的恶人上司，要麻烦一万倍。
不想再听这些不明真相的故事。
“大叔，”诺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罗格镇的物价怎么样？”
老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物价？怎么，想在这里安家？”他打量了一下诺兰，“这里可是东海最繁华的城镇，消费高得吓人。一份最普通的报纸都要比别的镇子贵上一倍。”
诺兰的心又沉重了一分。他来海军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莉娜一个安稳的家。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的实施或许也不容易。他不仅要在一个随时可能踩雷的上司手下生存，还要面对经济压力。
在这里，或许任何一次“出格”的行动，都可能导致他和莉娜的未来，万劫不复。
军舰缓缓驶入港口，码头上人声鼎沸，搬运工的号子声、商贩的叫卖声、旅人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但随着舰队的靠近，这股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码头尽头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异常魁梧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背后印有巨大“正义”二字的海军大衣，白色短发像刺猬一样根根倒竖，充满了攻击性。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嘴里，竟然同时叼着两根点燃的雪茄。
浓郁的烟雾从他口鼻中不断喷出，将他的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后。可即便隔着这么远，诺兰依然能感受到那双透过烟雾投射过来的眼神，冰冷、锐利，像盘旋在空中的鹰隼，死死锁定了他们这艘来自总部的军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就让整个港口的空气都变得凝重、滞涩。
诺兰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白猎人”斯摩格。
军舰完全停泊，鬼蜘蛛召集了所有人在甲板集合。他扫视了一圈底下略显骚动的新兵，目光在诺兰、巴克和蕾娜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听好了！”鬼蜘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舰队将在罗格镇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补给和休整。在此期间，你们所有新兵，将暂时移交罗格镇基地，接受斯摩格上校的指挥和训练！”
他顿了顿，那张藏在头盔阴影下的脸，似乎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希望一周后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能是站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