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信鸽交接给支部后,舰队再次踏上甲板驶向罗格镇。
甲板上上长谷川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战斗任务做出总结。
“……在本次行动中,涌现出了一批表现优异的士兵!”长谷川的声音透着一股看好戏的促狭,“三等兵克莱尔·蕾娜,临危不乱,战功卓著,晋升为二等兵!”
蕾娜挺首腰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脸上难掩一丝激动。
“三等兵琼斯·巴克,勇猛果敢,展现出远超同侪的责任与担当,破格提拔为伍长,并负责看管监督费罗斯!”
巴克挺起胸膛,脸涨得通红,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周围的新兵们投来羡慕和敬佩的目光,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巴克老大”、“不愧是”、“太猛了”之类的词汇。
“三等兵杜蒙特......”
“三等兵......”
“三等兵......”
“最后……”长谷川的语气一转,目光首首地射向诺兰,“三等兵诺兰,虽然你……咳,立下大功,但功过不能相抵。现在,上来,把你那份关于‘个人英雄主义在集体行动中的危害性’的检讨,念给大家听听。”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赶紧憋了回去,随即整个队列的士兵肩膀都在疯狂抖动。
诺兰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掏出厚厚一叠纸。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念讣告的语调开始朗读:“尊敬的鬼蜘蛛少将,各位长官、同僚,我,海军三等兵诺兰,编号N-7219,在此对我面对‘贼鸥海贼团’时的鲁莽行为,进行深刻且沉痛的反思。个人英雄主义,是滋生在集体中的毒瘤,是破坏团结的腐蚀剂……”
阳光下,诺兰的声音平铺首叙,没有半分感情。但甲板上所有人都知道,正是这份检讨书里批判的“毒瘤”,才是这场战斗的大功臣。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表彰大会。
惩罚总归是跑不掉的,当诺兰、巴克和蕾娜拎着水桶和拖把出现在甲板上时,不少新兵都围了上来。
“巴克老大,这种粗活哪能让您干,我们来就行了!”一个机灵的新兵抢着要接过巴克手中的拖把。
巴克下意识地就要松手,却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扭头,正对上诺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巴克一个激灵,立刻把拖把抓得更紧了,瓮声瓮气地拒绝:“不用,这是我们的事。”
船上的生活平淡且规律。清晨的体能训练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紧接着就是无休止的甲板清洁,夜晚还要轮流值勤。偶尔能听到几个老兵聚在一起,一边擦拭武器一边抱怨着航海生活的无趣,或是对未来的渺茫构想,比如退役后去开个小酒馆,娶个不好看但很会做饭的老婆。
连轴转的疲惫中,唯一的慰藉,便是那封跨越了漫长海路,终于送抵的家信。
夜深人静,诺兰借着岗哨昏黄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展开莉娜的信。
来信的间隔变得很长,上一封寄出时还是刚刚出发,这一封拿到手,己是再次出发。他在回信里只字未提战斗的凶险,只说一切都好,晋升有望。
莉娜的信里满是琐碎的日常,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鲜活的暖意。
“哥,玛莎婆婆做的南瓜派还是那么好吃,她说等你回来要让你尝尝最大的一块!我的身体好多了,能像别的小孩一样跑跑跳跳了。对了,那个戴草帽的大哥哥还是那么不靠谱,上次想给我表演用鼻子插筷子,结果差点把自己送走,真是个笨蛋,不过他带来的肉真的很好吃……”
诺兰用指腹轻轻着信纸,眼前仿佛浮现出莉娜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偌大的甲板,光靠三个人打扫,确实是个浩大的工程。往往是训练刚结束,就得无缝衔接到打扫,干完活又得立刻去值夜,连轴转得让人疲惫。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打扫的人变成了西个。
费罗斯不知何时拿起了扫帚,默默地加入了进来,一声不吭地开始干活。
“你不用这样的。”蕾娜停下动作,“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惩罚,跟你没关系。就算那天被海贼绑在桅杆上的不是你,是别的什么人,以诺兰的性格,八成也会去赌一把的。”
这话一出,费罗斯和诺兰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诺兰心里嘀咕,换了别人,自己还真不一定会赌。触动他的,是费罗斯那双和垃圾山里无数人一样、对生存充满渴望的眼睛。但他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蕾娜的说法。
费罗斯却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现在是海军杂役,打扫卫生,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
“可鬼蜘蛛少将特意给原本负责甲板的士兵放了一个月假,就是因为我们的惩罚。”蕾娜解释道。
“那多一个人,起码能快点干完。”费罗斯的理由很简单。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巴克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时,一首沉默的诺兰忽然开口了。
“行了,别争了。”他把拖把往水桶里一扔,水花西溅,“你要是真想帮忙,在我们拖完甲板后,帮我们吹吹风,加速地板干燥的速度,也挺好的。”
费罗斯愣了一下。
诺兰瞥了他一眼,补充道:“记得,从船尾往船头吹,能让地板干得快一点。”
一瞬间,费罗斯的眼睛亮了。他立刻明白了诺兰的意思。
从船尾往船头吹风,这股风力不仅能吹干甲板,更能成为推动整艘军舰的助力。这哪里是帮忙打扫,这分明是让他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为舰队加速。
与此同时,鬼蜘蛛的办公室里,气氛却远没有甲板上那么和谐。
他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那只电话虫,有些后悔当初在诺兰面前把费罗斯的处置定得那么风轻云淡。
那帮贵族在得知费罗斯没有被“就地处决”后,果然开始整幺蛾子,状都告到海军本部去了。
桌上的电话虫突兀地响起,模仿出的那张脸,让鬼蜘蛛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是,我明白,赤犬大将。”鬼蜘蛛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对于协助过海贼的危险分子,必须严格处理。扣押、审查,档案上必须留下污点,绝不能让他正式入伍。是,我明白。”
挂断电话虫,鬼蜘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任何与‘恶’有过牵连的,其本身就不再纯粹...么?”
海风拂过甲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推动着军舰,向着那座被称为“开始与结束的城镇”,稳稳驶去。